秋叶/夜的收尸人

昨夜归家时起风了，凛冽的样子让人察觉到这股寒意似乎是从海上飘来的，如此顶着风浪时我以为自己会扬起帆，可最后不过是紧了紧外衣，然后抱着自己缓慢地前进。

路过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时，风声钻进了茂密的叶子，而我听着黄绿相间的众生拍手的声音，目光落在了满地金黄的手掌上仿佛坠入了一群同根生的兄弟中间。

寒夜里，我像个收尸人一样悲悯地为落叶寻冢，将片片风干的残章摞在手里，仿如顷刻间便攥住了晚秋的最后几条性命。

而弯腰拾叶的时候，头顶上还颤抖着巨云般的梧桐，像为先驱痛哭的后辈，但他们不知一夜之后，这根枝上还能挽留几个坚强的生命，彼此拥别许诺说：“明年再见”。

捏着一沓秋夜的影子，我回家了。次日清晨在柜上又见了昨夜的亡灵，责备自己没能将它们一一厚葬，停滞于此竟不知时光并未将其遗忘。

一夜狂风，想必昨天的枝上客也尽数夭折了，而眼下被我收敛来的几片也步履匆匆，今早叠压在案倒枯萎得干脆，一碰就碎。

而这时我才想起昨夜的它们或许还残喘着命运的最后一口气，而一夜吐净之后才成了此刻的模样，于是也怀念黑夜里我们躲避了路灯瑟瑟相见时的情景。那时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颠簸得睡意朦胧，下车后就被寒风裹住了身体因而归心似箭。不过见了比自己更凄冷的灵魂，便伸手去触碰，还拉起奄奄一息的几个回家，共眠了一晚。

想至如此心头一紧，又回忆起夜晚的梦多半在和叶魂纠缠，不禁感慨万物有灵，每个生命最终都将回到最初的混沌，而我又何其渺小，怎能许诺它们任意一桩安稳的归宿呢？

阳台上我一人守在枯叶之间，而此时风声更紧了，我坐在阳光下轻柔地抚摸那些老去的容颜，仿佛又看到了绿油油的它们招摇在春风里，年轻并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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