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马建安/石灰水蒸蛋 / 开普饭

石灰水蒸蛋

作者：马建安

没错，这是长沙老家的一道菜名，仅从字面看就已经够另类了，外人看后，保不住还会惊讶地质疑一句：“这能吃吗？”

当然，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没办法，湖南人在饮食方面，总喜欢别出心裁地不按套路出牌，无荤不熏还不够，竟还要将不沾“荤”的茶也硬生生“绑架”进来陪熏。现在看来，湖南的熏菜和熏茶在国内已都渐渐有了一定市场，而石灰水蒸蛋却逐步隐身，就算在老家也很少再看到。

我最后一次吃上石灰水蒸蛋是2012年春节，由伯妈亲自掌勺制作的。当时，已85岁高龄的伯妈，早几年就从厨房“隐退”了，那次，是专为我解馋才执意重返岗位。石灰水蒸蛋仍是记忆中的那样，鲜得无与伦比。那天的餐桌上，其实都是我平时最爱的熏味，却还是被石灰水蒸蛋抢了镜。曾听父亲说过，六七十年代时的石灰水蒸蛋，差不多都是各家用来招待客人的主角。那时候的家庭条件普遍很差，鸡蛋基本要积攒起来，去换取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

1972年初，不到9岁的我和三个妹妹随父亲来到他工作的湖北黄石。期间，我照葫芦画瓢地做了一碗石灰水蒸蛋，迫不及待地刚放入嘴里，就条件反射地吐了出来，涩得无法停留。父亲一看，笑了，说：“蒸蛋的石灰水要澄清才能用，不然，就会涩嘴。”而此前，自作聪明的我，想当然地觉得，石灰水浓一点会更鲜，结果适得其反。之后，我按父亲的提示，又做了几次，感觉鲜味是有了，只是远不如伯妈做出来的。石灰水蒸蛋做起来就有些麻烦，偏生还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就心灰意冷地基本放弃了。这之后，也只在与妻谈恋爱时才让它重现餐桌，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想弄巧成拙。

看得出，妻当时对于这碗廉价的石灰水蒸蛋并没什么好感，我仍卖着关子鼓动道：“尝尝，保证让你从此爱上它。”妻诧异地瞥了我一眼，斯斯文文地舀了一小勺放入嘴里，还像模像样地品了品，忽严肃地问道：“这味道怪怪的，用了什么啊？”

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便忙收起笑脸，如实相告：“石灰水。”

妻仿佛吃进了一只苍蝇一般，当时就跑到了卫生间，反胃地将没咽下的全吐了出来，责备道：“石灰水能吃吗？”

感觉，那是我最成功的一次，却无端地被妻夸张的表情给毁了。当然，我还是很理解妻，毕竟，石灰水蒸蛋只属于长沙老家，甚至更狭小的那块空间。

2017年7月9日，我和二妹陪同专程从意大利回来的小妹及妹夫阿尔贝多（译音），一起去参加伯妈的90岁寿辰，石灰水蒸蛋似乎登不了这高雅之堂。期间，亲友们轮番宴请，也根本没石灰水蒸蛋的影子，我也只好客随主便地接受他们热情的款待。

随着老一辈人的相继逝去和物质条件的日益提高，石灰水蒸蛋已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的趋势，如此，我便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