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洁 | 静静的小河（连载 11）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而我的心却更加的不平静。
没有了身边熟悉的异性的气息；没有了随时抬眼可见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没有了随手可拈来欣赏的那一行行洒脱的钢笔或毛笔字……他似乎一下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让我感到莫名的孤独，虽然，坐在我身边的是我的好友，但他，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每一天，我都心慌意乱，还是不能安心的学习，也再无心关心班里的事情。我总试图侧身倾听教室里的某个角落里的某种特殊的声音，但我一无所获。我更试图提醒自己，学习吧！收心吧！想想你辛劳的父母，想想你的未来，还有你那个花白头发的语文老师，那信任你的班主任……
然而，我做不到！
杨豪好象彻底的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从没听见他回答问题；上午放学到下午上课的一段时间从未再在教室里看过过他；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也同样不见他的踪影。只是在上课和晚自习课时，我偷偷扭头，才隐约见到的他蜷缩在教室角落里的身影。他每天放学都去哪儿了？他在哪里吃饭？他为什么总像在躲着我？种种疑问牵绊着我的心，使我寝食难安。
面对我的变化，我的两位好友都束手无策。她们再也不拿我和杨豪的关系来开玩笑，从不在我面前再提到他。她们伸长了手臂试图把我从“陷井”中拉出来，或劝导，或警告甚至指责，但我仍在井底挣扎徘徊，不能自拔。
时间总是在我们的珍惜或虚度中很快流逝，夏天已经正式宣告它的来临。日光强烈炙烤着大地，烧灼着焦躁不安的人群，学期末的统考也终于如期而至。我在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中煎熬，感觉自己简直脱了一层皮。之前面对考试的洒脱早已成为“往事”，取而代之的是心身俱“焚”，力不从心。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的那个下午，我无力地站在座位旁收拾着书本，打算把它们带回家去，陪我渡过一个漫漫暑假。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杨豪！只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竟然似乎瘦了一圈！他明亮的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深陷在眼窝里，颧骨因为消瘦而突起，整个身子缩在空荡荡的衣服里。他真的象一个陌生人！我怔怔地盯着他，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怎么；收拾书本打算回去呀！”他笑着说，有点勉强的那种笑。“是……你收拾好了？”
“哦，我的东西简单！上星期回家已经带了几本没用的书回去。你今下午就回吗？”
“我今天不回，明天，明天回。”
“就是啊，你家远，要是今下午回怕是不到有天就黑了。反正也放假了，不急哦！”
他又笑了，像是对个孩子说话。然后，他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伸手递给了我一张纸条，转身离开了。我的心情一阵紧张，也不由自主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三三两两的同学都在收拾着自己的书本资料，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和他的动作。我转过身对着墙，慢慢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晚七点，上次小河边，不见不散！我的内心一阵难以形容的激动和狂喜，许多天以来，我和他离的太远了！他终于回来了！
晚饭，我食之无味。六点半刚过，我就急急的向小河边赶去。远远的，我见到个身影在我曾经骑车的路段上徘徊，一辆隐约熟悉的自行车停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小河在河岸下静静的流淌着。这一切是那么清晰地在记忆中停留着，现在，它又在我的眼前了。
“余跃，你来这么早，吃饭了吗？”看见我，杨豪首先说道。
“你不是来的更早？你吃了吗？”我反问。
他笑了：“你还是老脾气！从来不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我不饿，不想吃！”看着他的样子，我无言。
“来，趁着天没还没黑透，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他从自行车的车篓中拿出来一卷像画一样卷着的卷轴。
“是什么？画？”
“你猜！你想想，你曾经向我要什么？”他神秘地眨眨眼睛。
“我知道，是你写的字！”
他竖起大拇指在我面前晃晃，然后打开白色宣纸，把一端递给我，我则慢慢后退，展开了纸轴。洁白的宣纸上面是四行洋洋洒洒的毛笔大字。
“这是什么书法，我怎么看不懂？”看着这些字，我只觉得字迹如行云流水，很洒脱，很好看，却不太认识。
“这是行书。我就是故意写得让你不认识呢！这样才好蒙你呀！”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不就是俺可怜嘛！不会写字，所以你就欺负俺没本事！”我们又一起笑起来。
我的周身重又扬起了轻松、自在幸福的感觉，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他停住笑，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的说：
“你还记得我们上学期学过的一首诗吗？当时我俩比赛谁先会背，结果你抢先背会的那首？”我已经知道了，但他似乎怕我不记得，又补充道：“是我们俩都最喜欢的一首！”他用渴望的眼神焦急的看着我。
“我知道，是《上邪》，”我说，“我何止会背，我还会唱呢！这首诗被谱成了歌，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没有音乐细胞。你唱给我听吧！”
“来，我们还在上次的那棵树下坐着吧！”于是我们又并肩坐在了小河的岸边。
“你唱吧！”杨豪说。
等我们都坐好了，望着脚下那条熟悉的小河和她忽明忽暗的波光，我突然有些伤感：“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觉得自己的歌声里有说不出的忧伤，心情也跟着暗淡下去。长时间以来压抑和折磨我的许多东西此刻一起涌上来，使我不能呼吸。良久，我没有听到身边的杨豪发出声音，转脸看他，却见淡淡目光下他的脸上写满了忧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隐约间，我感觉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的心里一阵隐痛，眼睛竟然也潮湿了。
“余跃，你唱得真好听！”他顿了一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伤感：“下学期，我可能要转学。”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响，整个人也象挨了重重的一击，“为什么？为什么转学？转到哪儿去？”
我感觉我的眼泪一下子从眼中喷涌而出热热的从面颊上划落下来，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是我的叔叔——我爸爸的弟弟，他说高三是关键的一年，要把我转到县一高去。他说……那边的教学质量好一点……”他有点支支吾吾。
郭洁，原名郭琼瑛，河南省固始县一线语文教师，固始作家协会会员。曾以“幽幽兰香”为网名作长篇小说《幸福筹码》投于“天涯社区”，后因有意刊印撤回并改编； 在各网络媒体或当地刊物发表散文、小说、诗歌各种体裁的作品数十篇。 作者自评:多闲愁，喜以文字抒怀；好丘山，乐古韵，常恨才疏学浅。 座右有铭，以文见风骨；平生所愿，平凡而不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