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周习文：提着自己的骨头上路
《周习文专辑》
01拎着自己的骨头上路
文/周习文
拎着自己的骨头上路
惨白的骨头 发出磷火般
幽微的光
雨水洗刷或太阳暴晒
瘦瘦的信念永不褪色
一匹西风在篱边漫舞
一颗盐粒正深入人心
带不走的灵魂
停留在老屋的檐下
昨夜的露珠
在黑暗中探出张望的脑袋
遗忘 或者遗嘱
对于赶路的人并不重要
一片叶子重重摔在地上
它的归途就是分解
所有的牵系与羁绊
都卸下了厚实的盔甲
拎着自己的骨头 行走
赴一场生命的盛宴
或一次心灵的舞会
让忧伤和月光一起朦胧
头顶晨曦 袒露肉体的坟墓
安然下葬躁动的思绪
唯一的行囊会破损
健康的骨头 将刺穿
包裹它的行尸走肉
拎着自己的骨头上路
在事物的阴影中渐渐湮没
直到只保留一个拎着的姿势
02我一直站在岸边
我站在童年的岸边,发愣
纷披的溪水流淌五彩的光阴
鹅卵石细腻的纹路
绵密而深邃,白皙的沙
轻漾的涟漪,还有夕阳的余辉
悠悠的云霞
依次点亮我渴望的眼眸
我一直站在岸边,对面的村落
升腾起袅袅炊烟
和一声声唤归的乡音
昏黄的灯火,与明亮的星光
仿佛给旅人的某种提示
而这一切与我无关
只有溪水濡湿春天的心事
我站在岸边,虚无的岸
根本就不存在的溪水
以及虚构的童话,荒诞的情节
一个人日渐苍茫的背影
和他被假设的站立
都如此的经不起推敲
可我,的的确确走失了四十个春秋
03 灰 尘
灰尘,越来越大的灰尘
果敢的占据每一块时间的空地
在青草和绿树打盹的片刻
在河流与湖泊干渴的瞬息
谁也没听出它的弦外之音
仿佛一个出人意料的流言
迅速传播给那些民间的植物
灰尘,越来越近的灰尘
盘旋在黑白记忆的上空
凌厉的翅膀,扇动巨大的气流
在风和雨的旋涡里
在雷鸣和闪电的夹击下
这些黑色的花朵
仿佛黑色预言,蓬勃盛开
04 我总想证明些什么
我总想证明些什么
就象一棵无名的小草
以摇曳的姿势存在于大自然
或者一匹飞翔的羽毛
以灵动的舞蹈浮游天地间
可它们弱小的力量
不足以为谁命名
我总想证明些什么
在已知的芜杂现实当中
求证未知的神秘结果
可天空没有启示
浩瀚的云海变幻诡谲的波涛
甚至,连一个坐标
或计量工具都属于神谕的范畴
我总想证明些什么
在自身以外,我拥有不同的角色
接近它们,试图适应每个场景
但我不敢肯定的是
我抵达了词语的本真状态
也许,我的一切努力
只是证明我被证的事实?
05 背 后
背后是村庄,是田野、山坡、草地
清浅的溪流,和弯弯曲曲的小径
背后是夕阳,是云彩、晚霞、暮霭
湛蓝的天空,和袅袅升腾的炊烟
风沙在背后,风雨在背后
我的脚印和心跳在背后
一个人匆匆赶路,没有勇气转身
只有马的嘶鸣,经久回荡在背后
走失的叶子,连同走失的四季
在背后,有关我的毁誉
在背后,我慌慌张张把一切丢在背后
而背影之前的我又落在谁的背后?
06 生活中的精华部分
无数片段,连贯成
人生的灰色轨迹 偶尔的亮点
是仁慈的上苍赐予的惊喜
百年光阴,删繁就简
我只想珍藏其间的精华部分
那些无奈的叹息
无助的泪水,无言的辛酸......
占据了有限的空间
我愿意舍弃更多的生命
舍弃俗世的欢乐
可我不能成为我
正如我的时光并不属于我
我的庸碌、无聊以及低级趣味
都要我去经历或承担
我的体内,没有蕴藏瞬间爆发出辉煌
的能量。隐约的火种
在思想的大风中含糊其辞
从厚厚的卷帙中
抽出精彩的章节,犹如
抽出躯体的骨骼和血液
而我想要的,莫非是
这种残忍的剥离,或者剥离本身?
07 当语言成为一种障碍
当语言成为一种障碍
也许缄默才是最好的辩白
当声音披挂上马甲
也许修辞就是罪魁祸首
选择什么样的句法
或语气,可能并不重要
在短语和句子堆积的山脉上
被绊倒的常常是人的心情
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错乱的信息恰恰显示
最高超的技巧
准确地捕捉到世事的微妙变化
令人费解的不是春秋笔法
所有晦涩与隐讳
都生长在崎岖的语境
解读的通道逼仄,却可以进入
但语言还是成为了障碍
声音依旧丧失了最初的意义
只有缄默,只有沉寂
才不至于歪曲一个人的内心?
08 消 失
早晨的露,和火柴一样小心翼翼
抱紧内心的火焰
秋风一阵比一阵严厉
占领枝头,把狞笑当空挥洒
一只飞鸟,短暂的飞翔
击起轻微的浪花,倏忽即逝
一切都不着痕迹
也没有破绽。万籁俱寂的世界
光的影子打开一扇门
但谁也没有发现
而我,只是在黄昏时突然醒悟
我的什么东西丢了
又实在无法忆起丢了什么
远处,一抹绯红的落霞
俏皮地挤眉弄眼
仿佛初恋女友迷人的笑靥
09寒 流
风,埋藏着冰雪的风
在梦中的故园惊醒,后退的叶子
已没有退路,三两声虫鸣
隐匿在黑暗的角落
天空开始空明,凄清的白
摇曳在远处和近处的丛林
一个季节的发迹,许多饱满的事物
裸露出淡泊的心事
记忆中的河流,流水消退
沙滩上,芦苇衣
沙滩上,芦苇衣袂飘飘
枯瘦的血脉流窜着粼粼波光
路边草地上的霜,和空气中
弥漫的凉,在逐渐深入
大地肃穆、庄严,没有假象
田野挨着田野,相互用力、取暖
而酣睡的种子,内心肯定醒着`
10用文字埋葬自己
和肉体一起消亡的
还有灵魂,雨水洗濯过的灵魂
雪花埋葬过的灵魂
多少年后,冰川融化万物复苏
她会悄然醒来?
可我执意在文字的泥土里
沉睡,生长花朵的泥土
也生长荆棘
与天空遥遥相对的泥土
生长彩云、明月
也生长阳光和鸟鸣
我愿用温暖的文字埋葬自己
迅速腐烂在泥土的怀抱里
而流动的泥土是不朽的?
诗人名片：周习文，笔名节雨，安徽岳西人。多年写作，诗文散见于《中国文艺》《绿风诗刊》《皖江博览》《文化视窗》《安徽青年报》《安庆日报》《安庆晚报》《常州晚报》《中学生语文报》《现代家庭报》《福建科技报》《福建质量管理》等。有作品入选《安庆六十年文学精品集》（金肽频主编）诗歌卷和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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