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铺的老姚兄弟
我是在库尔勒发往成都的客车上碰到老姚的,或许我应称他为姚同志,或者是姚先生、姚兄弟,但这都不妨碍我叙述他的故事,他告诉我的他的故事。
老姚并不老,三十多岁,初始的半天里我们并没有什么话题,虽然面对面对躺在5号车厢硬卧的上铺,偶尔也都下铺在车窗旁的靠座上看车外的风景,但我们彼此陌生,谁也不认识谁,谁都象个天涯倦客,我相信我在车上的表现是落陌的,我甚至不愿意去了解旁边的任何一个人,只等时间转移空间,让一颗游子心早归故里,但老姚不同,他与好多人打招呼,头发有些杂乱,脸上却总带着笑容,不时向别人诉说着他的故事,让我觉得他确实直率而简单。
老坐了一天多的车,我方真正的欠起身听老姚的故事,那时候突然发现这个黑黑瘦瘦的汉子有点象我在深圳打工时认识的一位朋友胡忠林,同样的中等个,同样的偏瘦,同样说不标准普通话,同样一脸保持的笑容,胡忠林回到他江西老家的时候我们还通过电话,现在已早无音信了,而老姚却活生生的躺在我的旁边,给我讲述着他的人生故事。
老姚刚从吉尔吉斯坦打工回来,去那边打工是跟着带工的老板去的,却是受军队的劳工管理,老姚说他们是军队带送过去的,在那边干活都穿着军装,老姚说那边的环境恶劣,气候无常,每每有自西方的海风吹过来,乌云立时积聚做团,几乎每天都会下一次雪或冰雹,但也不会很久,下十多分钟就停,他们在军事管理圈内挖建水库,环境里的积冰达十多米深厚,四周里寸草不生,用高压锅煲米饭都煮不熟,天天吃生饭,即使用高压锅把水烧到一百一十度的标识,一倒进水杯里就只有八十度,这样的水煮泡面都要煮两次,一次是绝对泡不开的。而且一年里就只有七月和八月两个月可以施工,其它的时间就无法施工了。所以他现在回家,要等到明年七月才能再开工。
老姚对我说他的故事,更象是在对自己说话,他说从喀什到吐鲁番二十多个钟头里,他几乎没有说话,周边都坐是的少数民族朋友,语言不通,根本就无法交流。他说吉尔吉斯坦每天都有两班班车到喀什,但他们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都有军队接送,即使到那边上班,也是军队送去的,到吉尔吉斯坦的第一天就是培训,讲原则讲制度,全部军事化管理,他们的工地周边晚上都人军人执勤站岗,所有的民工都不得出工地5O0米范围生活圈,所以刚过去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同伴不适应高原反应而被谴送回归,老姚说他还行,那里都能适应。
老姚对新疆很熟悉,他说他在新疆打了十多年工,说十年前在新疆干活时,工资你不愿领老板都要强行塞给你,还说没时间帮你保管,现在你干完活整天追老板,常常还要不到工资,他说他的弟弟至今还在新疆包工。
面对一个陌生的人叙说人生往往是因为寂寞,我猜想老姚应是如此,所以我很快听到了老姚的更多故事,老姚说那时他还年轻,爱上了同村一个女孩子,他们情投意合,但他的爱情却受到父母的阻挠,父母与女孩的父亲曾有过节,感情间有解不开的疙瘩,所以坚决反对他们的来往,还托舅舅给他介绍一四川女孩,但他不中意那个女孩,于是逃婚到南京去打工,当年的绿皮车真挤呀,每个过道里都挤满了人,老姚说他曾被一女孩的高跟鞋踩伤了脚步,止今都留有伤痕,有一个晚上他把自带的棉被抱进厕所,用棉被堵住了茅坑,在厕所里住了一个晚上,那一夜外面上厕所的人敲门声不断,但他始终都没有开门。
在南京打工期间,老姚曾与一位安徽姑娘谈过一时期的恋爱,分别后他拼命打工攒钱,两年后去找那个女孩的时候,对方的孩子已长的很漂亮,那段爱情也无疾而终。
从喀什到吐鲁番坐车需要一天多时间,从吐鲁番到成都要48个钟点,再从成都到云南昭通仍然要坐二十多个钟的车,长长的路途至少需要一个星期,老姚不急,他说回家在家呆着也是一天,坐在车上也是一天,最好的无非是喝个小酒打个麻将。他没有结婚,也了无牵挂,要说牵挂,就是两个老人,他说他每年给老人一万多,是够老人的生活费了,但老人不愿意放弃土地,仍不缀劳作,攒点小钱都给了弟弟,其实弟弟的情况比自己好的多,在新疆包工,但在老家的县城买了商品房,老人却因为自己没拖累总觉得弟弟养孩子辛苦。
老姚说其实自己过的挺好,每年打几个月工也足以生活,说他在老家建了房子,地基是地方政府助建的,房子也仅花了十几万,昭通老家以前以种天麻做经济,现在的天麻却只能当菜吃,老家的火腿、米线都很出名,说起烤猪烤火腿的时候,老姚满脸的喜色,比划时就好象他吃到了家乡味。
又是一个游子,一个憨憨的中年男人,平凡的毫无起色,但他却把他的故事分享给我,共同打发掉旅途的孤寂,列车一路东南,流失的不仅仅是时光与生命,每个人都有过青春,许多的青春曾那般痴情相拥,老姚的初恋女友远嫁安徽早已失却联系,或许她生活的并不幸福,但她一定比老姚安逸,至少心有所寄,不漂泊流离,但老姚依然快乐,依然面含笑意,尽管如花少年倏然飙远,虐残的心难忘却一世情缘,但有一颗豁达开朗的心,看得淡岁月,经得起风雨,就无所谓云起风生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