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丛：大师过招 ——当吴昌硕遇上齐白石（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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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合：境界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到了最后都是比修养、比境界。李可染在《中国画的特点》一文中说：“中国画要求最高的境界是‘化境’，一个真正的大音乐家，生活、技术全都解决了，如中国的音乐家对于乐谱全已烂熟于胸中，不用看谱子，他才能用全部精力去表达感情。”（摘自《李可染论艺术》第121页）
吴昌硕作品
吴昌硕作品
若以境界而论，齐白石确实比吴昌硕多了一些画外之意，这种画外之意，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朴实、天然的气质，以及一种难得的静气。笔者在评价当代画家朱涛（1971——）先生的作品时，曾有这样一段论述：“……总能看到一股极为难得的静气，他的画，总能让观者愿意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品尝回味，细想起来，宇宙万物最能经得起风雨和时间洗礼的，其实莫过于都是静止的物体，一切狂热骚动的，反而更容易转瞬即逝。佛家语：‘灵台清静，静能生慧，慧能生智。’由于静下心来，因此心态平和；由于心态平和，因此头脑清醒；由于头脑清醒，因此能对世间诸事看得通透，这就是增长智慧了！的确，观赏朱涛兄的画，可谓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总能从浓浓的中国文化味中品尝出智慧之光！当前有不少画家喜欢画佛道题材，并美其名曰‘禅意画’，其实这都是表面形式而已，真正的禅意，不是靠内容，而是靠气息和内涵，尽管朱涛兄从没标榜过自己的作品是禅意画，但他的作品中有一种庄严静穆之感，有一种清净禅定之意，有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文化气息，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禅意画啊！”（摘自李丛：《不为繁华易素心——观朱涛近作有感》）可以说，将这段论述放在齐白石身上，同样也是恰切不过了。吴昌硕虽然笔法刚健雄强，但其火气尚未褪尽，因此多少还会给人一些躁动不安之感；而齐白石更像一位看破红尘的智者，已经跳出了尘俗之外，在他的世界里，更是达到一个纯洁无染、自由散淡的境地。
吴昌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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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家贺天健（1891——1977）先生曾评价齐白石说：“我觉得齐先生的学古人而不受古人束缚，革新而不忘记传统，这种精神是值得学习的。千万不要认为齐先生的画格是很容易学习的。要知道，齐先生这种减少到无可减少的画格，他是从千万笔洗练到这样的。”（摘自贺天健《看白石画展后的感想》）
贺先生这种感受可谓独具慧眼，齐白石的作品师古而不泥古，常常另出机杼，随性而发，几近天籁。《心经》曰：“心无挂碍”，这在齐氏的画作中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易传·系辞上》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道德经》曰：“大道至简”；《庄子·山木》曰：“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佛家禅宗说：“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李白有诗曰：“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以及古代先贤所说的：“绚烂归平淡，真放本精微”等等，以上诸家之言，多少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较为推崇简约朴拙的审美意趣。而这种意趣，恰恰是齐白石多年来追求的方向和成果。从他的花鸟画中可以看出用笔的厚拙和泼辣，从他的人物画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顽皮与洒脱，从他的山水画中更看出他那无穷无尽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让观者脑洞大开，拍案叫绝！
齐白石作品
齐白石作品
“文化部文化市场发展中心艺术品评估委员会”常务副秘书长吕立新（1964——）先生这样评价齐白石：“白石老人点石成金的功力是令世人所折服的，在他的慧眼妙造之下，凡尘变仙境，紫泥生白莲，多少无用之物，皆化作了一片神奇。”（摘自吕立新：《花能解语——带你读懂齐白石》第51页）、“有评论家这样说道：‘在近代画史上，能这样真实而有诗意地刻画农家风物，又画得如此轻松自如，唯白石而已。’”（摘自吕立新：《花能解语——带你读懂齐白石》第93页）、“白石老人点的功夫很深，这缘自他常年不辍的修炼。”（摘自吕立新：《花能解语——带你读懂齐白石》第97页）
齐白石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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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品鉴赏家萨本介（1948——2019）先生对此有过诸多论述：“齐白石30岁就弄明白了绘画要传感和‘感’应该怎么传。”（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6页》）、“不在一个相应的感上，有时就感受不到齐白石；不在一个相似的人生过程中，有时也很难发现齐白石；不懂得辩证思维的人甚至很难‘猜’到齐白石。虾，正是解读齐白石绘画的一扇‘窗户’；虾，也是白石老人的一块‘试验田’。……‘写’不仅仅是感情的传达、内心世界的传达、人生体验的传达、物我之间的传达，也可以说是从‘倔老头儿’这个倔劲儿上挖掘出来的生命状态的一种演绎。虾的这股倔劲儿虽然是在齐白石的‘实验田’里‘写’出来的，是在中国这块土地里长出来的，但虾须要‘说’的‘话’却是全世界操任何一种语言的人都可以‘听’得懂的。”（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50页》）、“他（齐白石）是在向绘画艺术的规律挑战，也是在向时代的局限挑战，甚至是在向人这个物种敏感的极限冲刺。说白了，这种挑战就是闯禁区的那种刺激，这种挑战就是胡闹里头那种自由的快乐。胡闹正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想试试的玩意儿，只不过有人藏在肚子里不说，有时候敢说而不敢做，有的人敢做也不敢给人看，而齐白石达到了无为无不为也无所谓的这个‘点儿’。”（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82页》）、“书札和巨大的横幅按一般人讲应该有差异。写字的人都知道，写大字时一个样，写小字时又一个样，是两股劲。齐白石晚年把很多很多基本的关系都统一了，大和小的关系、笔和笔的关系、字和字的关系、行和行的关系都融在通篇的关系里，自由自在把什么都‘化’了。”（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08页》）、“……能反映出初出茅庐的‘敢’字，中间似与不似之间的‘谨’字，偏后一些稍懈的‘松’字和最后更加自由的‘散’字。四个字贯穿起来看，能看出齐白石的一条生命线，我们把这四个字放大，再放大，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上的齐白石。齐白石的傲骨就是‘清白’二字。”（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16页》）、“齐白石在告诉我们什么？临终的幻觉尽管很多人都有过，可惜没有机会‘念’给别人听。……倒是黄宾虹有点接近，他们二位才是飘在感觉这座金字塔尖上的——灵魂。”（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22页》）、“艺术品最终的衡定，要看作品反馈给我们的精神和情趣。黄宾虹和齐白石临界死亡线上那种忽悠过来忽悠过去的状态，才是人这个物种最敏感、最准确、最纯正、最极致、最人性的写照。”（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24页》）、“什么是纯真？童真稚趣是一个极端。‘老小孩’的那种‘纯’不是单纯的‘纯’，而是经过了人生陶冶之后又‘回归’的‘纯’。……齐白石、黄宾虹属于那种活了几辈子的人——依然很纯、很纯。”（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32页》）、“齐白石的奉献是‘融’。一呼一吸刻录在每一笔每一道里，笔墨中微妙的变化，记录着生命律动的不同。”（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38页》）、“他（齐白石）一幕一幕地在解说、在解说，唯恐后来人不明白，唯恐后来人接不上茬儿。千秋万代都要感激这位老人，是他用生命尽头的冲刺才使我们能领略到自由王国里的这些‘箴言’。对于已经进入新时代的今天，古老的农业文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唯齐白石用生命的代价换取的图式，留住了古老农业文明的最后辉煌。”（摘自萨本介：《最后的辉煌第142页》）
齐白石作品
齐白石作品
齐白石作品
齐白石作品
笔者认为，中国写意画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天真散淡、不求形似、只求神似，并且还要有给人以无限遐思的诗意成分，相比之下，齐白石的艺术特征显然与此更为接近。我们从他的代表作《蛙声十里出山泉》、《风中牡丹》、《牛》、《放牛》等作品中均可以感受到其令人回味无穷的艺术魅力。因此综上所述，齐白石在境界方面应该远远胜出吴昌硕。
本回合：齐白石完胜。
齐白石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