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湖北的禁止出境文物,按年代顺序本来第一个出场的应该是武汉盘龙城出土的商代大玉戈,但可惜这件文物大概因为太珍贵或是太脆弱了,自出土后就从未展出过,所以只能往后再说了。把越王勾践剑排在第一个出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虽然是在2013年第三批才列入禁止出境文物名录,但其实它与禁止出境文物有最直接的关系。那是1994年,越王勾践剑赴新加坡展出,由于新方工作人员疏忽,导致剑身与剑茎连接处的刃部被划了一道深痕,更有传说剑身被折断。珍贵文物受到伤害令人痛心,更因为外国人只是把中国文物当作一件展品而不加爱护。因此,此次事件后,国内的一级甲组文物,也就是通常说的国宝级文物就不再安排出境展览了。后来更是在2002年发布了《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名录》,2012年和2013年又发布了第二批和第三批禁止出境文物名录,明文规定195件组文物不得出境。要看它们,只能去中国各地的博物馆了,何况有的去了也看不到。蒲松龄在多次落第后,给自己写了一幅自勉的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可以说,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复国报仇的故事,非常符合中国传统的内忍型文化,也非常符合中国长期专制高压下,文人们引而不发的性格心态。因此,勾践虽然只是春秋时期一个勉强进入霸主行列的国君,而且明显是不同于中原文化的蛮邦人,但在中国传统文化和史学话语中,他却得到很高的评价,即使有对文种、范蠡的“走狗烹”,也被大度地理解为要做大事必须具有的无情。不过在漫长的古代,勾践还只是史书中的一个历史人物或是某种形象,但近几十年来,随着吴越考古不断有重大进展 ,一批春秋时期吴越文物出土,人们可以通过实物来印证线装书中记载的那一段段血腥或英雄的故事。1965年冬天,湖北省江陵地区兴修水利,意外地挖出了一批古墓。其实这也不应该算太意外,因为学术界一直认为江陵就是楚国国都郢城的所在,因此发现一些高等级的贵族墓也很正常。好在那时还是1965年,还没开始史无前例的大运动,因此考古人员对这片被命名为望山楚墓的古墓进行了考古发掘。当打开被称为望山一号的大墓时,一下子就出土了400多件各类文物,而更大的惊喜,是在棺内墓主人遗骨旁,发现一把装在木漆剑鞘内的青铜剑。这把剑当年是挂在墓主人身上随葬的,可见一定是墓主人生前异常喜爱之物。考古人员对剑进行了仔细检查,发现在剑身上有八个铭文,是春秋时流行的鸟篆文,根据以往的考古经验,很快就认出了其中的六个字,“越王XX自作用剑”。但关键的说明越王名字的两个字却争论较大。于是湖北方面向当时在北京还是盛年且自由的大家们请教,唐兰和陈梦家先生认为这两个字应释为“鸠浅”,是“勾践”的通假字,因此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的自作用剑。此后,当时在学术界一言九鼎的郭沫若也改变了最初的看法,表示“越王剑,细审确是勾践之剑”。由此,越王勾践剑就成了定论。越王勾践的名气很大,但近几十年也出土了很多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剑,上海博物馆就收藏有勾践的曾孙子越王州句的剑,国家博物馆还收藏了勾践的死对头,吴王光(就是阖闾,下图3号剑)和吴王夫差(下图2号剑)这爷俩儿的剑。因此,望山一号的这把勾践剑,之所以能被列为禁止出境的顶级国宝,还在于这把青铜剑本身具有极高的工艺技术水平和艺术水准,体现了当时青铜兵器制造的最高水平,也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春秋时,越国虽在中原诸夏眼中是断发文身的蛮邦,但因为地处水网密布的长江下游,战斗主要是近身格斗,兵器也以短剑为主,因此在青铜剑的铸造技术工艺上反而高于文化先进的中原。
根据考古人员的实测,勾践剑长55.7厘米,柄长8.4厘米,剑宽 4.6厘米,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形,内铸有间隔只有0.2毫米的11道同心圆,剑身上布满了规则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玻璃,背面镶有绿松石,近格处有“越王鸠(勾)浅(践)自作用剑”的鸟篆铭文。
勾践剑最重要的工艺成就就是剑体的菱形暗格纹和剑首的同心圆。菱形花纹呈网状分布,从剑格逐步往剑锋的方向收,菱形和网状的格子逐步自然地变小,整个看上去非常和谐,尤其在昏暗光线下,有没有驴牌的感觉啊。圆箍制作更是当时的绝技,最细的一圈达到了头发丝的程度。可惜这些技术在秦汉后就失传了,即使现在也没有彻底弄清楚古人是怎么做出来的。关于勾践剑,还有一个流传广远的故事。据考古人员说,剑出土后,从剑鞘里拔出来时寒光闪闪,埋藏两千多年后,仍然锋利无比,甚至有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用手指碰了下,就被拉了一个口子。后来拍纪录片时,还试过用剑砍纸,结果很轻松地就划破了二十几层纸。因此,关于越王剑千年不锈的说法流传开来,然后还有某著名大学的实验室进行研究,证明出中国在几千年前就有了硫化表面处理技术,因此才使得勾践剑千年不锈。后来这种说法还用于秦兵马俑出土的青铜剑上。
其实早在1980年就已经有研究人员提出,勾践剑并不是不锈,只是相对保存完好,主要是因为剑埋藏的条件比较稳定,墓坑中充满中性的水,水中含氧量低,再加上剑是插在吻合度很高的剑鞘里,形成与外界的高度隔离。这种埋藏条件在湖北很多,著名的曾侯乙文物也是因为这种保存条件而基本完好。不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氛围里,人们更愿意相信我们祖上曾经很厉害,现在比不过洋人,那就比祖宗吧。直到近十年,对勾践剑再次进行检测,证明剑身上的硫化物极少,应该是墓内物品发生自然反应后产生的,并不存在硫化工艺。学术界和媒体在公开表述中,也都采用了环境稳定造成勾践剑保存较好的观点。而且,博物馆的研究人员们也发现,现在的剑身比刚出土时暗了很多,再没有那种蓝光和剑气,说明剑体即使在博物馆的保存条件下也正在慢慢氧化生锈。春秋越王勾践剑曾于2017年和2019年借到苏州市博物馆和浙江省博物馆,配合两地的吴越文物展览。这就又有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本来是吴越之地的越王剑,怎么在当年楚国的地方出土的,结果让现在的吴越博物馆还得向湖北省博物馆借展。
对此,目前主要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越楚曾经结盟,勾践曾把女儿嫁给楚昭王联姻,此剑应是作为嫁妆送到楚国,而后传到墓主人手里。央视的《国家宝藏》采用了这种说法。
另一种看法,认为越国最终被楚国所灭,这把王剑是作为战利品被楚人带回楚国。考虑到离望山一号墓不远的马山,出土了与勾践剑同时代的吴王夫差自作用矛。吴楚可是死敌,因此吴王夫差矛很有可能是先在越灭吴后收到越国,又在楚灭越后,与勾践剑一起带到了楚国。
第一种看法很浪漫,第二种似乎更近于历史的逻辑。
不过,在不能穿越的情况下,所有的都只是推测。历史上勾践和夫差曾经数年近距离接触的,现在勾践的剑和夫差的矛又都在楚地现身了,湖北省博物馆也很贴心地把两件文物面对面地陈列在一起,方便了它们,也方便了观众
希望荆楚子弟焕发出神剑锋芒,神州儿女众志成城,劈瘟斩疫,驱散阴霾,守护家乡。
期待温暖明媚的春天快点到来。
中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