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59章）
第59章 兄妹初见 知己重逢
王维欲接母亲来长安同住，但被母亲婉言谢绝了。她托人带来口信，大照禅师正在嵩州嵩阳寺弘法，她要去嵩阳寺住一段时日。
莲儿那边，听说阿爷要来接她去长安同住，心里又喜又愁。喜的是终于可以和阿爷在一起了，愁的是要和外祖父、外祖母分离了。崔老爷和崔夫人虽然舍不得莲儿，但为了让莲儿能父女团聚，也只好忍痛割爱，并派福嫂、小蝶护送莲儿一起前往长安。
当快一年不见的莲儿出现在王维面前时，王维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只见莲儿身穿一件鹅黄色短衫，下面系着一条牡丹夹缬的六幅纱裙，一蹦一跳间，轻纱飞起，煞是可爱。
“第一次在定州遇见璎珞时，她穿的也正是这样鹅黄色的长裙……”正当王维怔怔地想着璎珞时，莲儿飞奔过来，仰起粉嫩的小脸，看着王维说：“阿爷，福嫂说，这条纱裙是阿娘亲手为莲儿缝制的，让莲儿珍惜着穿。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莲儿，你阿娘绣的花样，真好看！”王维弯腰抱起莲儿，看着她身上的牡丹花，眸色微暗，深深叹了口气。
福嫂看到王维的神情，知道定是莲儿的话勾起了他对璎珞的思念，忙过来打岔道：“阿郎，莲儿小小年纪，却像大人一般吃得起苦。这一路上，不曾听她叫一声苦，真是一个好孩子。”
“莲儿，一年不见，你长大了。”王维轻轻拍了拍莲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阿娘不在咱们身边了，但阿娘会在天上看着咱们，保佑咱们。莲儿要乖乖的，不让阿娘操心，可好？”
莲儿懂事地点点头，说：“莲儿知道，莲儿也会听阿爷的话，不让阿爷操心。”
听了王维和莲儿的对话，福嫂和小蝶不觉都湿了眼眶。临行前，崔老爷和崔夫人告诉莲儿，她的阿爷是世上最好的阿爷，回到阿爷身边后，要懂事，要孝顺，莫让阿爷操心，莲儿果然都记住了。
从此，除了去集贤院和大荐福寺外，王维还多了一件事，就是教莲儿读书认字。莲儿的神情举止颇像璎珞，看着莲儿，便仿佛看到了璎珞。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是初秋。一阵秋风吹过，枯黄的槐荚纷纷飘落，将秋意渲染得愈发浓烈。和这满城秋意一起到来的，还有玉真观的中秋宴。
这日，距离中秋还有数日，王维正想着中秋休沐时带莲儿去乐游原登高望远，李龟年来了。自王维回到长安后，李龟年便成了道政坊的常客，常有事无事来看王维。
李龟年一进屋子，便递给他一个帖子：“摩诘，今年中秋节，玉真观要大宴宾客咯！”
“哦？”王维接过帖子，一脸不解。
“难不成你这位主宾还未收到玉真观的帖子？”王维的反问倒让李龟年一头雾水，指着帖子道，“喏，你看看帖子便知道了。”
王维打开帖子，只看了第一行便惊住了。“已巳中秋，持盈携义子高仙芝、义女王田田，邀诸君来玉真观小聚，共赏天上明月，共叙人间佳话……”
王维不由想起，莲儿回长安后不久，他带莲儿去玉真观拜见了玉真公主。
那回见面，莲儿难免有些怕生，但玉真公主似乎并不着恼，一直笑微微地看着莲儿，眼神里是平时从未有过的身为人母才特有的慈爱。
他怕公主尴尬，便聊起了他在集贤院的事务。公主含笑倾听，还说张相和张少监最是爱才，让他不必顾忌，放手做事便可。
告辞时，公主携了莲儿的小手，送至门口，还说过段时间要为莲儿接风洗尘……
王维只道公主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前几日，公主派人上门知会他，这个接风洗尘的日子已定在阖家团圆的中秋。
他以为只是他和莲儿去玉真观吃饭赏月，寻思着该如何婉拒才好。不料，从李龟年的帖子看，公主已将这场接风洗尘升级成了长安文人的盛宴，让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摩诘，公主认莲儿为义女，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从来不曾听你说起？”李龟年以为王维看到帖子定会喜出望外，不料却是沉思不语，不由一脸不解道。
王维定了定神，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和淡定：“玉真公主慈悲为怀，怜惜莲儿幼年丧母，说她有一义子高仙芝，想再收一个义女，凑成一个'好’字。或许，莲儿恰好投了公主的眼缘吧？”
“公主义子高仙芝，我倒是见过一回。那时你还在济州，也是一个中秋节，公主邀请大家在玉真观赏月。当时仙芝大约十岁上下，浓眉大眼，一看便是将门之后，可造之材。”李龟年絮絮说了下去，“听说高仙芝父亲便是赫赫有名的高舍鸡将军，仙芝是高将军晚年得子，最受将军喜爱，从小带在身边打熬筋骨……”
李龟年侃侃而谈，全然没有发现王维正看着案几上的一把镶玉琵琶出神。如果他知道这把镶玉琵琶的来历，或许就知道为何公主要认莲儿为义女，也知道为何王维不想对他提起此事了。
初秋的早间已经有了一些凉意，长安城的晨鼓已从夏日的五更二点推迟到了秋日的五更三点。八月十五这天，晨鼓尚未敲响，玉真公主便已醒来。
庭院中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玉真公主睡意全无，披衣下床，推开窗户，一缕清风涌了进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庭中有两株百年桂树，枝头已隐隐绽出金黄的花蕊，想来不消几日，庭院内外便都是那绵长甜蜜的香味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但愿今晚这场宴会，他会欢喜……”
正顾自出神间，门外传来霍国公主的声音：“姊姊，是我。”“妹妹，请进。”话音刚落，霍国公主便翩然走了进来。“姊姊，上回莲儿来时，我不巧错过了，今日倒要看看被你夸赞粉雕玉琢的义女，到底是何等好模样？”
“莲儿是我见过的最标致的小美人儿，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就像黑葡萄浸在水里似的，眨眼之间，仿佛就会说话，让人由不得不疼她。”玉真公主走在妆台前，一边对镜梳妆，一边娓娓道来。
“哦，是么？姊姊可曾听说《尚书大传》中的一句话？”
“哦？哪句话？”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霍国公主走到玉真公主身后，对着镜中的姊姊慧黠一笑，“妹妹愚钝，能否请姊姊帮妹妹分解分解？”
玉真公主怎能不明白妹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耳后一热，放下檀木梳子，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妹妹，你我原是一样的痴。”
霍国公主摇了摇头：“不，姊姊，我和裴君已经阴阳两隔，此生再无相聚之日，只能期待来世再做夫妻。但是，你和我不同，你若真心喜欢他，招他为驸马便是，何必总是委屈自己？”
“不，妹妹，他和别人不一样。”玉真公主也摇了摇头，眉心微蹙道，“我自认阅人无数，却独独看不懂他。他这样的人，原是强求不得的。”
“姊姊，这么多年了，你一心一意为他谋划，情比金坚，义薄云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任他再是铁石心肠，也总能体会到姊姊对他的一往情深吧？”霍国公主握住玉真公主的手，眼里满是对姊姊的心疼和不平。
“妹妹，感情的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言？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谁爱对方多一点，谁就会低到尘埃里。但愿有朝一日，能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开进他的心里……”
“姊姊，莫要灰心，妹妹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玉真公主收回思绪，看着霍国公主笑道：“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倒是该替自己谋划谋划。毕竟裴君已经不在人世多年，你也该……”
不待玉真公主说完，霍国公主便摇了摇头：“姊姊，当初皇兄将我许给裴家，说是天作之合，何等欢喜。可是，裴君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便被皇兄流放到那不是人住的去处。如果裴君不曾娶我，或许就不会招致这杀身之祸了！所以，我常常觉得，是我害了裴君，我于心难安，怎能再嫁他人？”
玉真公主明白，在感情这件事上，霍国公主和她一样执拗，便不再多言，转了一个话题道：“说到裴家，今日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倒有一位裴氏子弟。”“哦？不知姊姊请了哪位裴氏子弟？”
“此人你也认识，而且……”玉真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而且，这位裴君和他也有一番交情。他看到了，定会欢喜。”
“姊姊，你真是事事为他用心。”
看着玉真公主眼角眉梢的喜悦，霍国公主忽然觉得，眼前的姊姊分明瞬间年轻了10岁！不，岂止10岁，明明就是一个天真娇羞的闺中少女嘛！
待红日渐渐西沉时，宾客陆陆续续来了，最先到的是高舍鸡和高仙芝父子。
玉真公主在王屋山认仙芝为义子时，仙芝年仅七岁。如今，七年过去了，当年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已然长成剑眉朗目的少年，已跟随父亲在安西都护府历练多年，西域风霜让仙芝有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末将率犬子仙芝拜见两位公主，恭祝两位公主贵体康健。”高舍鸡虽已六十出头，但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身上非但没有暮气，反而老当益壮。
“仙芝拜见义母，拜见姨母，恭祝义母、姨母贵体安康。”高仙芝也向两位公主行了一个大礼。
“高将军请起。仙芝，你这几年在西域可是吃了不少苦吧？”想起初见仙芝时的情景，玉真公主不由感叹，时光已逝，岁月匆匆，不知不觉便将孩童变成了少年，当然，也将青春改换了容颜。
“禀告义母，禀告姨母，身为军人，当为大唐保家卫国，孩儿愿意继续在西域历练。”
看着儿子在两位公主面前落落大方，高舍鸡很是欢喜。他此生所愿，就是将仙芝培养成大唐的栋梁之才，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他上前一步，向两位公主抱拳道：“承蒙两位公主厚爱，犬子倒也争气，已在军中立下战功，被授予游击将军。”
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对仙芝愈发刮目相看，连连夸赞仙芝，众人正谈笑间，道童来报：“启禀公主，王大人到了。”
“他终于来了！”玉真公主心头大喜，但嘴上说的却是：“仙芝，你小妹妹来了！”仙芝不由一阵好奇，不知被义母时常挂在嘴边的义妹究竟是何模样？
当王维牵着莲儿的手健步走进玉真观时，方才还和众人谈笑风生的玉真公主不由怔住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棋格暗纹的淡青色圆领襕袍，腰间系着他惯常用的蹀躞带，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乌皮六合靴，全身上下不见丝毫奢华，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他身边的莲儿则穿了一条鱼戏荷叶图案的六幅长裙。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那几尾鲜红的鲤鱼仿佛穿梭在碧绿的荷叶间，让人忍不住赞叹世间竟有这般鲜活的好针线！
然而，一想到这针线出自谁人之手，玉真公主心里便不由一阵怅然。
“微臣携小女拜见两位公主，恭祝两位公主贵体安康、事事顺遂。”在距离玉真公主数丈之遥处，王维停住脚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不待玉真公主回过神来，霍国公主便啧啧称叹道：“好标致的娃娃！难怪姊姊时常念叨呢。来，莲儿，快来这边坐，让姨母也好好看看你。”霍国公主指着身边一处软榻，招呼莲儿上前来坐。
或许因为霍国公主和死去的阿娘年纪相仿，加上她语气温柔亲切，莲儿虽是第一次看见霍国公主，倒并不像上次看见玉真公主那般怯生。
她抬头看了一眼阿爷，看到阿爷点头后，便走到两位公主跟前，奶声奶气道：“莲儿拜见义母和姨母。”
“好孩子，不必多礼。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又长高些了，义母一直惦记着你呢。”玉真公主上前拉起莲儿小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和怜惜。
“仙芝，这是你义妹，你是阿兄，将来可要好好照顾妹妹哦。”霍国公主看了一眼仙芝，示意仙芝主动和莲儿打个招呼。
“义母，姨母，这个妹妹好生面熟，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从莲儿走进玉真观那一刻起，仙芝就留意着莲儿的一举一动。她那娇俏温软的童音，更是仿佛人间天籁，可以将人瞬间融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妹妹好。”
莲儿也转身看着这位浓眉大眼的兄长，绽放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脆生生道：“阿兄好。”
看到儿子认了这样一个神仙妹妹，高舍鸡心中欢喜，抚着长须朗声笑道：“仙芝，你又混说了。莫说你从小在西域长大，哪里有机会见到这样神仙一般的妹妹，便是在这长安城里，也难寻出第二个这样标致的妹妹来！”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仙芝觉得莲儿面熟，说明两个孩子前世有缘，高将军，你说是也不是？”玉真公主笑意盈盈道，她当年第一次见到仙芝时，不也觉得仙芝面熟么？这世间的因缘际会，本就是世人难以参透的。
“公主所言甚是，看来是末将莽撞了。”高舍鸡哈哈笑道。
霍国公主眼尖，一眼看到了莲儿脖子上戴的玉佩，不由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她当年送给莲儿的礼物么？
玉真公主也看到了玉佩，拉过莲儿的小手问道：“莲儿，这个玉佩是姨母所赠，喜欢么？”“喜欢。阿爷阿娘让莲儿日日戴着，保佑莲儿平平安安。”
莲儿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玉佩，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姨母所赠玉佩，仙芝也日日戴着。”
仙芝也郑重解下系在腰间的玉佩，用双手托了给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看。
莲儿好奇地踮起脚尖，往仙芝手里看了一眼，抬头问道：“阿兄的玉佩，和莲儿的是一样的么？”
玉真公主一手搂过莲儿，一手拉了仙芝，点头笑道：“是的，你俩身上的玉佩，原本就是一对。你俩要好生戴着，莫辜负了姨母的一片心意。”
莲儿懂事地点了点头，不再像上回那般怯生，乖巧地坐在玉真公主身边。玉真公主便问她平时喜欢什么吃食，喜欢读什么书……莲儿都一一回答。
看着玉真公主和莲儿谈笑宴宴的模样，王维似乎有些怔住了。曾经，无论公主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公主身上有一种让人生畏的“强硬”，但此时此刻，她身上的“强硬”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的“柔和”……
“末将久闻王大人诗名，今日有幸遇见，幸会，幸会。”王维正低头沉思，高舍鸡大步走了过来，向王维抱拳笑道。
王维忙向高舍鸡抱拳还礼：“下官久仰高将军盛名，敬佩之至。仙芝不愧为将门之后，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王大人过奖了。高某只是一介武夫，犬子么，也只是跟随高某在西域吃了几年风沙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大将之风。倒是王大人举世无双的才气，让高某佩服不已，还请王大人多多提点犬子才好。”
“高将军过谦了，仙芝从小在西域磨炼，将来必成大器。将来若有机缘，下官也想去西域走走看看。”
在仙芝身上，王维仿佛看到了写《少年行》时的自己。那时的他，一边痛饮美酒，一边高唱“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他也曾经年少过，他也曾经豪迈过。
“这敢情好，高某虽然不才，但对西域风土人情倒还略知一二。王大人若想到西域走走，高某随时恭候。”高舍鸡最喜结交朋友，更何况王维一表人才，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看着王维和高舍鸡相谈甚欢，玉真公主心头暗喜。认识王维这么多年了，每次见面，他总是惜字如金、言简意赅，似乎永远和人隔着一道鸿沟。但今天的他却有一种为人父亲特有的慈爱和放松。看来，他并不总是那么高冷。
“启禀公主，裴大人到！”随着道童的一声通报，大家纷纷看向了门外。其他人倒还好，王维眼前一亮，脸上的惊喜任谁都看得出来。
“裴大人，果真是您！”王维心头激荡，快步上前，在距离裴耀卿一步之遥处，对着他深深行了一礼。
裴耀卿忙一把扶住王维，朗声笑道：“摩诘快莫多礼，三年不见，一切可好？”
“三年不见，一切可好？”裴耀卿这句寻常的问候语，落在王维耳里，却仿若平地一声惊雷。三年前，裴耀卿离开济州时，璎珞还好好的，如今重逢，璎珞却早已撒手西去……
看到王维先是激动继而悲凉的眼神，裴耀卿心中一沉，忙拍了拍王维的肩膀，转了话题道：“摩诘，三年前，我去了宣州，一年多前，又去了冀州。如今重返长安，在户部任职。”
王维定了定神，再抬头时，眼神已恢复了平静。“裴大人，济州一别，下官一直盼着能早日再见到大人。今日有幸在此遇见，请再受下官一拜。”
“摩诘，离开济州后，我也时常挂念你。人生无常，喜乐参半，还望摩诘能看开些。”裴耀卿听说王维丧妻之事后，也很是替王维惋惜，可叹恩爱夫妻不到头。
“多谢裴大人。”王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裴大人，请上座。”玉真公主适时走了过来，请裴耀卿入座。
自裴耀卿走进道观以来，玉真公主就注视着王维的一举一动。她早就知道王维和裴耀卿交情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当玉真公主悄悄关注王维时，霍国公主也在一旁留意姊姊。看到姊姊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欢喜，也默默为姊姊高兴：“姊姊如此为他用心，任凭他再铁石心肠，也总该动心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