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王晓园｜俺们村最幸福的人——傻子铁蛋
作者简介：
王晓园，1982年生，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人，现定居石家庄。中技毕业，超市售货员，酷爱文学
sha zi tie dan
傻子铁蛋
1
铁蛋是傻子，天生大脑迟钝，生下来时父母很高兴，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姐姐，他可是正儿八经李家的根。
虽然大脑迟钝，但并不影响他的身体发育，从小到大几乎不生病，壮得像头牛。虽然说话不太利索，但能说一些基础的字。
例如:吃、打、好……两个字以上会说:那个……这个……剩下的就表述不清了。
转眼铁蛋长到七岁，看到同龄的孩子们都背着书包去上学，回家喊着嚷着和他娘闹，非要进学堂。
铁蛋他娘是个朴实的农妇，拗不过儿子，去学堂和老师说了半天好话，并再三保证铁蛋上课绝对不捣乱，如果捣乱立马领回家。老师没办法，就说让试试看吧。
铁蛋也背起娘给做的斜挎布袋书包，美滋滋的去上学。他在自己座位上乖乖坐着，虽然时不时留下口水，但从来不扰乱课堂秩序。
小朋友们看到铁蛋这傻样子，可算是找到欺负的对象，每天下课后围着叫他:傻铁蛋，傻铁蛋……铁蛋默不作声，因为他娘对他说过，要是和别的小朋友吵架，就不让他上学了。
他虽然听不懂老师讲的课，但他觉得学堂好，有很多小朋友，还能听老师讲一些他没听过的新鲜词。
某天放学后，几个小朋友跟在铁蛋后面，一下子都围上去抢他书包，并把他书包里的书拿出来踩在脚底下。
铁蛋傻楞在那里，那可是他最心爱的书，他娘用报纸给包的书皮，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弄坏书。
忽然间小疯牛一样撞向几个孩子，一下子把他们撞得人仰马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第二天，家长们带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孩子全部找到校长办公室:傻子下手真狠啊，牙掉了好几个，额头都青了。
校长本来对铁蛋上学有成见，毕竟他们这里不是智障学校。叫来铁蛋他娘:去市里给孩子找个“好”学校吧，对孩子身心发展也有好处。
铁蛋他娘领着铁蛋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学校。他家没有钱，再说去市里也治不好铁蛋这“傻”病啊。
买了几头小羊，铁蛋成了“羊倌”，也总算有点事情干。
2
村里娶媳妇好热闹啊，锣鼓敲敲打打，鞭炮声声震天，响彻半个村，新媳妇一身红裤红褂，好多人都去看。
铁蛋也在人群里挤着，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到了“入洞房”最精彩时刻。
村里习俗，一群人“洞房”门口拦着，不让一对新人过去，新娘娘家人必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推着新人才能挤进去。
平常别人家娶亲，大家闹几分钟也就算了。今天邪了门，“洞房”门口几个小伙子说什么也不让过去。
铁蛋站在远处，看见新娘子急得通红娇羞的脸庞好着急。他现在别看才十几岁，可力大无比。一下子冲过去，左提溜一个，右踹一个，闯出一条路，让新人入了“洞房”。
那几个小伙子不干了:“傻铁蛋，关你屁事，你媳妇啊？”
铁蛋他娘看着阵势不对，赶紧拉着铁蛋走了:“铁蛋，以后咱不去凑热闹，不招人待见！”
铁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继续放他的羊，村里红白喜事无论多热闹他也不去了。
一门心思去放羊，还是小羊听话，吃草长个，每年下崽，还不会欺负铁蛋，卖钱给了娘，娘也高兴。
3
没几年，铁蛋他爹死了，铁蛋他姐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别人家都是媒婆踏破门槛，但因为有铁蛋这个拖油瓶很少有人给她提亲，要么提亲的多是有点毛病的残疾人或者二婚。
本村有个光棍牛旺，弟兄四个，从小没娘，他把底下弟兄三都娶了亲，把自己剩下了。他也想娶媳妇，可家里就剩下土胚房了。
铁蛋他娘看见牛旺憨厚老实，动了心思，托来媒婆给他家捎去口信:不要彩礼，不要四间大瓦房。只要她将来入土之后，牛旺不嫌弃这个“傻舅子”，永远照顾他！
牛旺很高兴，铁蛋虽傻但不讨人嫌，能吃多少饭。
娶了铁蛋他姐，没几年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铁蛋也经常去他姐家里蹭饭，村民们看到:铁蛋有福气，又摊了个好姐夫。
4
这年冬天，铁蛋他娘多年积劳成疾，觉得自己不长久了，叫来铁蛋与女儿、女婿:这辈子没攒下多少钱，加上铁蛋这么多年卖羊的钱，一共六万多，还有这房子这地都是铁蛋的。
牛旺两口子睁大了眼:要知道在地里刨食，攒下这么多钱多不容易。
那个寒冷的日子，马上快过年了，铁蛋他娘领着铁蛋，全村挨家挨户，每家都去拜礼:俺活不长了，铁蛋有姐有姐夫也有钱，就是他们两口子忙得顾不上他。铁蛋在外面，帮忙看着他，别让他出村，到点让他去他姐家吃饭，就这点小事拜托大家了。
村民们都知道铁蛋他娘一辈子省吃俭用，也几乎没有麻烦任何人，村里红白喜事也不会让铁蛋去“捣乱”。
铁蛋他娘出殡那天，全村人都来了，好多人都抹眼泪。
“哎，铁蛋他娘一辈子都没享啥福啊，省吃俭用！”
“是啊，给铁蛋拼命攒下这六万，铁蛋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家闺女那两孩子也是铁蛋他娘一手看大的啊！”
“铁蛋有个好娘啊，铁蛋后半辈子他娘给造下福分了啊！”
5
现在的铁蛋，要么在村里街口晒太阳，要么在地里砍草放羊，要么围着整个村转来转去。
到了快晌午，总有人看见他说:“铁蛋，赶紧去你姐家吃饭，给你炖肉呢。”
铁蛋傻呵呵跑回姐家，这一蹦一跳的姿势让所有人忍俊不禁。
在地里割草，人们看见了:“铁蛋，割了多少了，那种草羊不吃，净瞎割。”
“铁蛋，别跑到那边去割草，那不是咱村的。”
“铁蛋，这里有水，喝点水再去割吧。”
“铁蛋，……”
“铁蛋，……”
村里男女老少，包括刚学会走路的娃，家里大人从小就教育:谁都不许欺负那个铁蛋舅舅。
为什么我说的只是俺们村？啊，对了，忘了最后告诉你，他现在四十多岁了，还没有走出过这个村。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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