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卢青云丨小说/保卫干事于飞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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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卢青云：山西垣曲人，爱好文学，以文会友。现供职于垣曲某企业。
保卫干事于飞
卢青云
我和这位三十岁左右年轻后生刘国强，同在一个公司保卫部，并同住一个宿舍，他如今是保卫部部长。
今晚我俩人闲着无聊，我又给小刘讲起与保卫有关的陈年旧事。
想当年，我曾是一个国有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兼职保卫部长。开始，公司里的小物小件时有丢失，再后来发展到半成品面包铁几乎天天有失盗的现象。总公司领导要求分公司限期解决，要不就对相关人员采取组织措施。面对方方面面压力，我真想辞职不干，拍屁股走人呢。
让我有勇气继续干下去的，是巡逻队里有一个叫于飞的年轻人，那时也就三十来岁，大个头，匀称的身材显得活力充沛、头脑也灵活。针对这事，那天早上在办公室外面，他对我说:“领导，你老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你就是亲自上阵，带着我们六名保卫人员，每天二十四小时巡逻不休息，也未必有效。若不能在措施和手段上下功夫，贼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你就是再增加十个人巡逻也没用。”
我当时正是心情不好阶段，立马回敬他:“看把你能的，你行这主任位置咋不叫你干？现在我正好也不想干了，推荐给你可否？”一句话说的他闭口无言。
接连几天我也不再理他。那几天他见我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我又心生怜悯，就让他在办公室主管安全保卫，并负责室内日常资料的整理工作。可他还以为我对他穿小鞋呢，竟然偷偷地哭了几次，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没几天，我又把于飞叫到我办公室，问他这事咋办。话语间也道出了前次对他的失态和不对之处。并指出科室内部日常工作及资料管理的重要性。又说，以后保卫工作基本由你负责，有能力就尽情发挥，我对有能力的人是不会让他在工作上受委曲的，谁干的好，谁有才能我是能看见的。
这次于飞显得很谨慎，问我:“李主任，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说:“有啥不该？咱们哥们，啥都能说，只是以后说话注意场合就行了，说吧。”
于飞就说，深入盗贼内部，摸清底细，一网打尽。
我心里想着:好个于飞，你还真有一套，我现在正为这事着急发愁呢，你却已经胸有成竹啦。但嘴上说:“我也有这想法，但不知成不成，可以先试一试再说，但你要有更具体的措施，你想好了吗？”
于飞说:“就叫一号行动计划吧。我一会写个具体的实施方案，给你看看。”
我又说:“要快。”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时，他拿了所谓的一号计划，我看了看，也就是先期按排两个可靠的保卫人员，也扮成盗贼，再根据情况发展，晚上在厂外转，也可偷些铁，明里让另一伙巡逻人员追撵几回，他们再想法与村里那些盗贼合伙几回，事就成了。”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可继续下一步的二号三号计划。
“好，就这么办，你去安排，顺便到村里走走，另外也在村里发展几个咱们的眼线，他们的身份永远不能暴露，只要他们提供一次准确线索，奖励一百元。”我说。
“太多了吧？”于飞问。但我明显看到他眼睛一亮。
“不多，少了没有吸引力。”我下定了决心。
“厂长能同意吗？”于飞又问。
“这不管你事。一会我让他特批一万元放你这，建个帐，作为奖励基金。我想在流程上可以这样走:凡是来举报的，你负责落实，只要准确，我签字后你付钱就行了，不需要知道的人太多，那反而对本人不利。当然咱要有更大回报才对，不能光用单位钱奖励，为厂创造价值是目的。”我目光转向远方。
那时分公司经理一个月才二三百快工资，一次奖一百元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明天就开始行动，但必须严格保密，这是和经理定的。你去安排吧，有问题及时报告。”我最后交代到。
其实，这句话对于飞等于没说，因为他是临时工，如果在这件事上发生泄密，不让他继续干下去，他可以立马拍屁股走人，因此对于重要岗位选用临时工，忠诚是关键。
这样从外表看仍然风平浪静，但对失盗的侦破与防范措施已经加强。外松内紧的办法不虚张声势，应该有很好效果的。
金秋十月，正是瓜果飘香的时季，保卫上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巡逻人员，为了增加轰动效应，晚上还去对面山上老百姓的果园里偷了一次苹果。对此，我想让他们带上脏物示众，被于飞阻止了。他说:“就当没看见，若有人找上门，说我们相当重视，正在破案，若再来找，就说案不好破。其实，他们也无法认定是厂里工人干的，推推也就推过去了，但对咱们开展的工作非常有利。”
我想了想，既然保卫工作让他负责，只要不犯错，基本上就由他全权组织处理吧，用人不疑嘛。“行，但要掌握好分寸。”我还是不放心地交代道。
接连一个多月时间，该村内线接连有报，而且准确率达百分之百。有这么神气的事情吗？而且百分之八十都是有一个三十多岁小伙举报的。只要我在，他领了奖金都朝我笑笑才走，很想与我套近乎的样子，但每次我都没有搭理。
在我心里对于飞的这种内线安排隐隐有一种不安，时不时在心头闪现。怕弄不好会让他和那两个保卫人员身败名裂，特别是于飞本人。他可能还没有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媳妇的娘家就在附近村庄，后来了解到那个百分之百举报准确，而且举报率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正是他的小舅子。我想这也就有点邪了门了，就算于飞有意照顾，他也要有这个能耐呢。这对于飞会不会成为将来的一个话柄，被人抓住不放而落井下石呢？
“于飞，有些事最好处理前先好好想一想，不要刻意为了某个人原因而为之，最终授人以柄。知道我的意思吧？”我也婉转地提醒他。
“没问题。”不知道他理解了我的话意了没有，只是很痛快地回应道。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工作在有序而又稳定地推进之中。
刚入初冬，偷盗之事比原来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又开始多了起来。我分析主要原因可能与入冬后，农村基本上没农活干，农民也都闲了的原因有关。因此，感到问题很严重，就顾不得于飞个人事情的后果了。对于频繁的偷盗现象，若不采取行动，那这个冬季恐怕熬不出来，我就无法向上级交代，该卷铺盖走人了。
“近来有什么大的措施和想法？”今天我又主动叫了于飞，专门为这事让他想办法。
“该执行二号计划了，但需要你批准。频繁的偷盗正好容易暴露问题根本，抓也好抓了。”说着，于飞递给我几页写满文字的纸。“关键是行动保密。”
我简单看了一下，提了些要求，交给他，说:“就这样办吧。”我想想于飞的话有一定道理。
我们的二号行动计划正式开始。因为有了一号计划的实施，已经有保卫人员顺利混入周边村盗贼内部。这二号计划就是由原先打扮成盗贼的保卫人员，深入农村家家户户了解各户有多少盗窃的生铁，准备以收购方式买走，但要先谈好价格与货物的交接方式。这次行动在于飞的精心组织下，大约用了一个星期多点的时间，一切都还是比较顺利的。他安排那几个保卫人员穿着农家旧衣走家窜户，彻底摸清了周边村的情况。他们对这几名“内外勾结，吃里扒外”人员早已深信不疑。
我的心情由此变得非常轻松，经理对我也鼓励有加，他看着我组织实施的破案计划，像演电影似的，也有了极大的兴趣，还时不时出个主意什么的。你说我心情能不好吗？
说话已进入初冬，晚上的风凉嗖嗖的，吹得人直打颤。寒风卷起地上的残叶以及废塑料袋子哗哗响着，一阵子一阵子地在半空飞舞，像鸟在半空盘旋一样。
根据综合信息，三号行动必须于明晚九点开始，再迟况有生变可能。于飞向我报告。我果断地说，那就明天晚上九点准时实施，反正冬天六点早就黑了，九点钟开始行动应该没问题，只是天气更冷了。
当天下午从财务拿了两万元，加上科里原来的罚款收入也全拿出来，大约四万多块钱，算算也够晚上用了。
行动具体有于飞组织实施。那晚村里几乎是灯火通明，凡有偷铁的农家院子里都燃起一堆麦杆火，一是照明，二是取暖。
夜里风开始变大，我们穿的单薄，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刺人。因于飞认识一些村里人，不便亲自参予行动，便和我与总公司的办公室王主任一齐，我们仨人就藏在摘过的棉花地边沿上，头露在地埝外头，正好能观察到那几户人家的一举一动，而且距离到停在打麦场拉脏物的汽车不到五十米远。整个实施过程的一举一动，以及各自的说话声都非常清晰。
一伙村民帮着从那几个盗贼家里往车上背铁，一块一块地背过来放到车上，双方点着数，说好的每块5块钱。说说笑笑，还有人唱个歌打个口哨什么的，都很轻松，完全不像干偷人摸狗的事情。
每当收完一家的赃物，主人就上驾驶室打领条按手印拿钱，一切顺利，几个小户顺利结朿。大约后半夜那个刘姓大户才出面。单他一家有三四吨之多。背铁的各个都拿了手电，一路明晃晃地闪来闪去，我们还怕一不小心被手电照到脸上，被人家发现呢，就时不时地低头爬下身子，手脚冻得有些发僵。大约三点多才把铁全部送到车上。收完，刘姓贼上驾驶室收钱，两千多块，又多给了二百块钱烟钱。也没有让他打条的意思，那车上的保卫说:“你是大户，以后凭你吃喝呢。”又递上一支烟抽起来，那刘姓有五十岁样子，远远地透过驾驶室明亮灯光，可看到他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其实都一样。农民嘛，岁月风霜一样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刘姓老头满脸兴奋，手舞足蹈的样子。多么惨酷的现实呀，别人把你卖了，你还正高兴着数钱呢。
驾驶室里与刘姓谈的正欢，突然间有其中的保卫人员拿了手拷，迅速就把他拷上了，左右两边都有人，刘姓夹在中间问咋回事，都没人再搭理他，他左右看看想动身子又动不得，想跑更是不可能的。
开车，不知谁叫了一声，马达响起，人脏俱获的车驶向厂区。
接下来一帆风顺，这刘姓老人与那些个打领条的，各个大小贼被公安机关全部带走，最后都受到应有惩处。由此可以看出于飞的组织才能和管理水平。
从此，厂区又恢复初期的平安与祥和，经理受到总公司通令嘉奖。我也因工作成绩突出，在总公司联席会议上进行了经验总结发言。总经理要求全公司中层以上干部学习我的敬业精神，同时因工作需要，又调我到总公司任副总经理。
临走前，我是极力推荐提拔于飞的，认为即便当不了办公室主任，当个专职负责保卫工作的副主任也行。总不能让人才埋没了吧。
但天有不测风云。很快，在我走后不长时间，当地村民一致要求公司开除于飞。原因是他有意识让小舅子当内线，并提供了不该提供的各种方便，使他挣了不少不该挣的钱。于飞终于被公司减员，给他的理由是为了缓和双方关系。对于他本人来说这些年，成绩还是有的，并没有个人重大过错。
但全公司上下，包括附近村民都知道，其根本原因是由于这次对偷盗行为的有效打击，断了部分村民财路。他们心有愤怒无处发泄。公司以对于飞的清退缓和了双方关系。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了结。因于飞妻子就是本村人，虽结了婚，当时因公司住宿紧张，就长住在娘家。后经调查，她还利用晚上串门人的口中探到一些有用消息，告诉了弟弟，让弟弟加以利用，成功举报受奖的。最终，于飞小舅子作为内线之事暴露，成为村里公共罪人。
看来，在整个行动过程中，我要求于飞不得为亲戚谋好处，以免造成不良后果，看来也是对的，只是他本人没有把握住。
那刘姓在村里是大户人家，占七成以上。那个五十多的送铁老刘正是村长父亲，村长对于自己父亲被判刑有苦难言，但当知道是刘家女婿的坏主意后，非叫刘家女子离婚。
其妻在家人和亲戚的双重压力及威胁之下，只好与于飞离婚。生有唯一的六七岁的儿子也判给女子，于飞落了个人财两空，并被清除出厂回家务农。之后，由于这件事情的严重打击，让他心灰意冷。我当时虽无挽留之力，也于心不忍，认为于飞对于企业，功不可没，虽在公司与厂之间上下活动，但均无效。公司领导明确指出，盗贼虽然清理了，但搞好与当地居民关系还是非常必要的，大局意识还是要有的。我拿了家存的仅有三千块存款，想支助一下他，也被他一口谢绝。
“那是我父亲。”从头至尾一言未发的刘国强突然间开口说。
我愣住了，头转向他急急地问:“当年你也就六七岁样子？”
“那时我正好在公司的幼儿园，我还记得当时一些事。”他说。
“家父现身体可好？”我问。
“已过世一年多了。因为你知道的原因，父亲多年孤身一人，身体也一直不好，可能是让他早早过世的原因之一。事后，父母他们虽然又复婚了，但父亲从此再也没有外出过。他临终说，以后真要外出打工，办事要格外小心。三年前的秋天，咱公司招聘时，我就报名了。”
“你还能认出我？”我问。
他说:“我家有你照片呢，我父亲一直存着，是穿警服的合影。”
“那是我俩的最后一次合影，也是唯一的一次合影。”我心潮起伏，激动不已，眼泪夺眶而出，“小刘呀，那时我虽几次提醒你父亲，但心中一直犹豫不决，所以没有明确说出来关于你舅舅的事，也没下决心制止。其实是害了他呀。”
“我父亲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的提醒他清楚，他认为有你护着不会有事。个人利益想太多了，倒霉在被人抓了把柄上。唉，一切随愿。”
“在重大问题上我也无能为力呀。你父亲他责怪我不？”我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他想开了，主要原因还在自己，怨别人没用。所以，我接受教训，这里要给我安排夫妻间，我已明确不住。啥时候只要不把个人的需要想得太多了，就不会有啥事的。”他把头转向一侧。顿了会又说：“父亲对你的敬业精神很佩服，也经常念道你。还说你的能力很强，很有感召力，要我跟着学学。”
“你也没把姓改回去？”我问。
“啥改不改的，也不好改，想想姓谁姓都一样，最后就算了。”刘国强说。
我心想，什么敬业不敬业的，在那种情况下，个人命运本就不在自己手里，谁也不知道这一步走过了，下一步该怎样走呢。只是可惜了于飞一生前程，他本来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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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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