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赵付友作品

懊 悔

赵付友（河南）

我从来没有像昨天这么懊悔过。

按照教学进度，昨天的语文课是讲授课文《桃花源记》。因为年年都要讲授这篇课文，已是轻车熟路的我上课前很是自以为是，根本就没有把如何讲好课文放在心上，脑子里丝毫没有课文会被讲砸的意思。自我感觉是一篇穿新鞋走老路的老课文了，我很有把握上好这节课。

上课了，我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课堂教学的每一个环节。当讲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时，我信口开河，依然滔滔不绝地讲着：“黄发，旧说是长寿的特征，所以用以指代老人。垂髫，小孩垂下来的头发，用以指小孩。这里都是借代的修辞方法。”

讲到此，本该就此打住，按部就班地进行课堂的下一环节。此时，我毅然一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样子：“本册书上，我们还有一篇课文叫《醉翁亭记》。其中有这样一句描写：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这里的伛偻提携也是借代的修辞手法。伛偻，驼背的意思。伛偻提携指的是老年人弯着腰走，小孩子由大人搀着走。”

为让学生进一步明确古文的意思，我进一步解释说：“伛偻：驼背，人老则背微驼，生活重压的象征，故伛偻指老人；提携，被人搀领着走，所以指小孩。人老则背驼，人小则被提携。——同学们见过驼背的小孩吗？”

讲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话已至此，我猛然瞅见了眼皮子底下的赵娟同学：她正低着头，默默地坐在座位上。我知道，这节课上课开始的时候，表现在我面前的赵娟同学：面孔是自信的，头颅是高昂的。然而，此时的赵娟同学一定是被我戳开了她心灵上的创伤，以致她的头才深深地埋在课桌之下……

课堂进行到这一地步，我再也没心往下讲了。一脸的懊恼与后悔立马让我无地自容。所好的是再有两分钟就要下课了，我草草地布置了课堂读书背课文的任务。其实，也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此时此刻的我是想用课堂上朗朗的读书声淹没我懊悔、羞愧的表情，更多是为赵娟同学抚慰刚刚被我开启的心灵上的丝丝伤痛。

赵娟同学是我班以及我校里难得的品学兼优的学生。三年前，她小学毕业升入我校，入学报到的第一天，老师们都注意并认识了她。后来，通过赵娟同学小学的老师和同学我们了解到：赵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就落下了驼背的先天后遗症。小小的年纪，亲戚朋友几次劝说赵娟家长扔掉她，但赵娟的父母最终还是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随着岁月的增长，赵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身体缺陷，为减少自己心灵上的压力，赵娟同学不与同学比吃穿，她把精力用在学习文化知识上。因此，无论是小学阶段，还是升入我们中学后，赵娟同学的学习成绩总是排在班级或级段的前5名。今天，我毫无忌惮地讲课，无所顾忌地旁征博引，最终戳了赵娟同学心灵上的伤疤。懊恼、自责、后悔不断撞击着我的心灵……

不久，学校开始发放本学期的困难学生住宿及生活补贴，我把375元现金交到班主任手里，告诉班主任提高赵娟同学的补贴标准，班主任疑惑地看着我：“赵娟同学一直就是咱们学校发放补贴的首选啊——”

望着班主任，我解释道：“这是我给赵娟同学的一份额外补贴。”

“好吧，明天我充值到赵娟同学的饭卡上。”等班主任接过375元钱，我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了班主任疑惑的一句话：“赵娟同学真幸福！”

晚上，当我坐下来批改赵娟同学作文的时候，我很是认真地给赵娟同学写下了以下批语：昨天，老师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的赵娟同学……

【作者简介】赵付友，河南省西平县五沟营初级中学美术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教学之余，笔耕不辍，散文和小说散见于《奔流》《精短小说》《河南日报》等媒体。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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