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莲读莲爱莲：开在心上，开在脑海，似是故人来

微刊第381期

“莲花儿开，莲叶儿摆。开在心上，开在脑海。随风自在，露珠摇摆。若隐若现，似是故人来。”

在李玉刚清脆的唱腔里，我看见一朵莲成长的动态慢镜头。

水波盈盈。水天一色。空荡荡水面，钻出一芽尖尖的新绿。飞累了的蜻蜓，落在上面歇歇脚。

渐渐地，一芽新绿，成为一卷新绿。再后来，一卷新绿，慢慢在风中展开，那是一柄碧绿的小伞。小伞喝饱了肥硕的阳光，喝足了晶莹的雨露，转瞬间成为一柄大伞。绿伞旁边，钻出一支绿箭。似一着绿衣的姑娘。聘婷站在风中。姑娘渐渐丰腴，终于，“嘭”地一下，绿衣被绷掉扣子，春光乍泄，霎时间羞红了脸。一朵水莲，随风摇曳。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周敦颐因莲的不染，不妖而心生怜爱。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颇爱莲的大气，豪放。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李重元捕捉到雨后风中莲花香，从而心心念念。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李璟的视线锁定了残败的莲，感叹时光催人老，容颜不堪看。

古代诗词的海洋中，写莲荷的诗实在是很多。我仅仅捞起这一鳞半爪，品读其中几位诗人如何体现莲的神韵。

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说：“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景语就是情语。写作者的笔下呈现的景，都投射了作者的思想和情感。作者心里追寻什么，那么他的眼里就会关注什么。

周敦颐赞赏莲的洁净，杨万里欣赏莲的形色，李重元偏爱莲的香味，李璟慨叹莲的残衰。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似遇见故人，眼神里流露着亮色，将莲拢入怀中。

这些没入久远年代的诗人如此，现当代的艺术家们也是如此啊。

席慕蓉那朵夏莲，不忧不惧，婷婷玉立，等待有缘人读懂隐秘的心事。乌兰托娅的那朵每年为心爱的人心碎一次的莲，在岁月的风中慢慢地风干成唐诗宋词。许巍的那朵莲，则是幽暗岁月里明丽的一抹希望。

有两个名家爱莲的心意让我充满敬意。

台湾作家林清玄，对供养佛前凋零的莲，抱有怜惜的情意。他把干了的莲花瓣，保存在透明的水晶瓶中，置于书桌案头，欣赏莲的清净。嗅闻开瓶之间那瞬间释放的莲香。

他说：“在我的手中，莲花谢了，但并不朽坏，这一点使我异常欢喜，也使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心，总有一些事物可以不朽。那焚烧成烟尘的莲瓣也不是朽坏消失，而是飘到不可知的远方。”

国学大师季羡林，门前曾有很大的池塘，空荡荡的。他的审美观念是：池塘总得有点绿的东西，而且断断不能少了莲花。

有人给了他几粒洪湖的莲籽，他用铁锤把有着坚硬外壳的莲籽砸开一条缝隙，期望莲芽能破壳而出。他把这几颗莲籽扔进了池塘。然后在池塘翘首盼望，可谓“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第三年，给了冷下来的心平添了喜色，投莲籽的地方长出了五六片圆圆的绿叶。第四年，池塘铺满了荷叶，一支支荷花从水中跃出，浓艳的红色，重瓣的花朵，全然有别于其他地方的莲花，周一良先生称之为“季荷”。

季先生每天都要在池塘边徘徊，静坐。欣赏莲的叶，莲的花。经过长长的苦盼和等待，遇见这一点粲然绽放，季老积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人生哲理：“池水一结冰，连残荷花也将消逝得无影无踪。那时荷花大概会在冰下冬眠，做着春天的梦。它们的梦一定能够圆的。”

我觉得，莲，就是我的诗，我的远方。

当初，在网络里注册博客，取个网名，首先想到的就是莲。可惜喜爱莲的人实在太多，于是折中一下，因为生在新疆，长在新疆，而天山雪峰的冰雪中生长着一种如莲的花即：雪莲花。于是取了含有莲字的名：冰莲花。

因为爱莲，喜欢音乐的我学唱了李玉刚的《莲花》，严当当的《莲花》。

一日雪天，面对电脑写作，写得腰痛眼涩，便打开网易音乐，当歌单里闪过《莲有秀兮》的字样时，我的鼠标停下来了，因为曲名里边有个莲字。点击进去，一听，立刻喜欢上了。

微微闭目。两手平放在腿上，静坐。

静静一方荷塘，莲叶田田，花儿绮丽。碧绿中托举着莹白，粉红。花上蜻蜓绕，叶下鱼儿戏。微风过处，荷香沁人心脾。置身于这样的所在，疲惫，不快，烟消云散。

莲有秀兮。曲子的作者，一定偏好古风古意吧？一定在独处的时候，静静地守着那朵恬静的莲，看莲在风中的样子，看莲在雨中的样子，看莲在阳光下的样子，看莲沾染晨露的样子。

我想，若是诵读自己创作的那篇《夏日荷香》，选这首曲子作背景音乐，真的是很合适。

静美。心悦。洁净。听曲过程中我这样自语。积淀的负面情绪，像冰，一点点融解，凝成亮亮的小水珠，聚成小溪流，淙淙流去。

索性戴上耳机，把世界缩微成仅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里只有这乐音。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想起夏日玛河公园里的那一池莲荷，此刻一定被厚厚的雪覆盖。纵然曾经怎样的风姿卓约，怎样的雍容华美，统统被雪收敛。当然，对于莲来说，这是暂时的。莲的心，已经穿了坚硬的铠甲，即使是深陷淤泥，深陷冰雪，也无妨莲在来年绽放。

想起曾经在市世纪广场观赏的一场旗袍秀。

二十几位女子，身着旗袍 缓缓走着。个个气定神闲，面含微笑。举着花伞的，是走在江南小巷青石板上丁香姑娘；手持折扇的，是上海挂历上的民国美女……

据说这旗袍秀的组织者，是一个曾经身患乳腺癌的女子。她是化了妆，上手术台接受手术的。她说，就是死，也要美美的。她积极乐观，二十多年的抗争坚持，终于战胜了癌症。她如一朵水莲，粲然绽放。

瞬间又想起“步步生莲”的典故了。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出生后，立即下地走了七步，被称为步步生莲。而莲是百花中花、果、种子并存的植物，花枯，根活着，叶残，籽长熟。根植于泥淖，花叶却鲜洁不染。因此，佛菩萨，多是端坐莲台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