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云的杏斑癣,我看到了……

作者:闲月玲珑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红楼梦第五十九回,曹雪芹为我们描绘了一副晨妆图,“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启户视之, 见园中土润苔青,原来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于是唤起湘云等人来,一面梳洗。”
一直都觉得这是红楼梦里最美的场景之一,杏花微雨的春日,居住在蘅芜院的两位女孩子,晨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这样一副场景,颇有种温庭筠《菩萨蛮》里的意境,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美丽而梦幻。
只是湘云的杏斑癣犯了,这似乎有点儿煞风景,杏斑癣又叫桃花癣,发生在春季,是由于春季阳光充足,紫外线增多,空气中飞扬着浮沉花粉等物表现出的肤痒,发红,脱屑,多发于面部,颈部,手臂等裸露的部位,此时正值杏花桃花盛开,所以它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杏斑癣。
至此,我们惊异的发现,原来红楼梦里那些个神仙般的小姐姐们也是会长癣的,她们那如桃花瓣般通透无暇的肌肤也是会发红发痒的,不独湘云一个会长,宝钗,宝琴。黛玉,芳官等人统统都有过杏斑癣的经历。
嗯,突然就有一种亲切感,这些人不再像画中人那般可望而不可及,而是活色生香的站在你面前,气息生动,呼吸可闻。你何曾见过其他古典名著中的美人长癣?正如脂砚斋所评价的这便是真正的情理之文,可笑近之小说满纸羞花闭月等字,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太真之肥,飞燕之瘦,西子之病。
而由湘云引出杏斑癣,又与湘云的气质是如此的契合,你很难想象黛玉长癣,宝钗长癣,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但会揎拳撸袖的猜拳行令,还会大口吃鹿肉,大碗喝酒,完全不拘小节,正象她自己说的是真名士自风流,所以由湘云引出杏斑癣,最是恰切不过,当这个姑娘顶着一脸的杏斑癣,站在你面前,是不是比往日更平添了些俏皮跟可爱,不独不见其陋且更觉得轻巧妩媚,俨然一娇憨湘云立于纸上。
由杏斑癣引出了蔷薇硝,大观园内百花盛放,姑娘们用的胭脂是用桃花瓣做的,擦的粉是用紫茉莉花做的,治疗杏斑癣要用到蔷薇花,绝对的自然原生态。正是由蔷薇硝引出了柳叶渚边嗔莺咤燕,茉莉粉替去蔷薇硝,从而引出了赵姨娘与小戏子芳官等人的矛盾爆发,也是鱼眼睛们与这些青春的女儿们的矛盾的总爆发。
曹雪芹并不孤立的写蔷薇硝,而是由蔷薇硝引发出了一系列事件,曹雪芹善于捕捉细节,从小处着笔,从而引出宏大的事件,正如红学界所评价的,琐碎处自有烟波,曹雪芹是一位最注重完整把握和表现生活的作家,从不孤立地写一个人一件事,而总是着眼于生活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从生活的内在联系中去把握和表现生活,他写一个人一件事,其意义并不是孤立的表现,而是这个人这件事本身是要映射到其他人,其他事上面的,在互相关联中,从总体上显示出多方面的深刻丰富含义。
大观园也并非世外桃源一般清净无争,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纷争,阶级间的压榨,小团体间的利益捆绑,帮派斗争,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才是真正的大观园,他揭开了一团和气,歌舞升平的这块遮羞布,利益纷争,小团体利益凸显,大观园也是整个宁荣二府的一个缩影,是这种矛盾的真实的体现。
而探春理家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展开的,宁荣二府沉疴已久,所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这些小矛盾反映出来的,其实是统治阶级上层之间的一种矛盾,无法调和,更无法解决。
这岂是一个探春能够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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