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原从阅历增,欧阳修千年前在宜昌写下的诗句,被疫情拦住的我有闲去读…………
【三峡手记11】春色恼人眠不得
每年的春天,春节一过,像百米冲刺的运动员风一样扑过来了。人们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春色”,就该换上短装、凉鞋迎接夏天了。年复一年,时光匆匆,飞逝如电。就像自家的孩子,还没看够他调皮可爱的样子,就长大成人了,个头甚至比你还高。
今年真是与众不同。一场毫无征兆的新冠肺炎疫情,仿佛是天空中轰然掉下来的巨大陨石,彻底砸乱了国人过春节的预定节奏,也搅乱了“上班族”各种设定的程序。节后,居家隔离、居家办公,这是以往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身为湖北人,湖北却不幸沦为疫区,省会武汉成了“风暴中心”,我的家乡黄冈也成了“重灾区”。封路、封城、封社区,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家家户户顿时成了一座座“孤岛”。谈“疫”色变,人人自危呀。
除夕一大早,我从鄂东的黄冈出发,仓皇而逃。穿过沿途的多个体温检测站点,小车排队缓缓挪过长江大桥,就飞也似地赶往黄石火车站。刚买上去宜昌的火车票,一则手机新闻就弹出来,黄石长江大桥10点即将封锁,差一点我就出不了门呀。
生命为重。这场疫情犹如一脚急刹车,刹住了城市的车水马龙,拦下了匆匆忙忙的旅人。节后, 大家也不能按时上班。只好服从疫情防控的大局,安心住下来。静等复工复产大潮,静等花开……
有失也有得。疫情拦住了我的脚步,我就扯住了春天的衣袖。在宜昌,我有时间倾听春天的脚步,如听伊人莲步下绣楼,一下下敲出心花怒放的旋律来。我有时间静观春天的渐变,如立在伊人面前,看她对镜理红妆的万般妩媚……
三峡宜昌,我曾经把最好的青春年华奉献了。多少春梦烟消云散,多少往事萦绕心头……
北宋夷陵县令欧阳修,有诗记录宜昌:“春秋楚国西偏境,陆羽《茶经》第一州。”清代诗人庄有恭赠诗好友袁枚,其中评价欧阳修(庐陵人)写道:“庐陵事业起夷陵,眼界原从阅历增。”
宜昌也是我参加工作的地方。唐代诗人杜牧有诗“十年一觉扬州梦”。我在宜昌前后生活的十年,“躲进小楼成一统”,以书为剑,披荆斩棘,用心做了一场“新闻梦”,然后梦想破茧而出,振翅飞向诗和远方……
“夷陵寂寞千山里,地远气偏时节异。愁烟苦雾少芳菲,野卉蛮花斗红紫。”景祐四年(1037),正是春天的宜昌,贬谪为夷陵县令的欧阳修,写下了这首题为《千叶红梨花》中的诗句,可以想见,诗人当时的心情是极度灰色调的。
时隔近千年,宜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拥有独一无二的葛洲坝、三峡大坝和西陵峡“两坝一峡”的世界级著名水电城,也是一座自然风光优美、人文底蕴厚重的旅游城,早已感受不到“寂寞”了。长江航道、高速公路、三峡机场、高铁线路,可谓纵横交错,任意东西南北行,哪里会觉得宜昌会“地远”呢?
哪怕在这场疫情残酷地“围剿”之下,我依然心态平和,勇敢地接受命运的挑战。人生苦短。谁能超然生死之外,不疾不徐,腾出看花的眼,留出赏花的心,谁就能在疫情大考中修炼好心性,立于不败之地……
看看窗外,腊梅刚谢了,一树树的玉兰争春报艳。大朵大朵的花瓣儿,像爬满枝头的白蝴蝶,散发着浓馥的香气。随风邀入家里来作客,叫困守三峡的人们最先闻到春天的气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经》)寻常可见的春色,莫若枝头的桃花了。遥看细细密密的花朵,绽放多时了,蜂飞蝶舞,那尖尖的桃叶才像睡眼惺忪的小兔子竖起了长耳朵。近观粉红娇羞的花朵,花瓣儿像那睁开的明眸,一簇簇花蕊特像女演员修长的眼睫毛,风中摇曳多姿……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杨万里诗)在农人眼里,春天的菜花黄得耀眼、麦苗青青润人心。而今,全国好多以油菜花海闻名的景点。第一产业退居其次,第三产业倒是后来居上了。西陵峡口,黄柏河边,一片片油菜花开,是免收门票的田园风光……
再说三峡大地的原野上,那香椿、蒲公英、荠菜、水芹菜、野香菜、豌豆尖等遍地皆是。只要你分得清野草和野菜,抓一把带回家去,一定会吃出满口春天的味道,吃得那些馋嘴的人“春心荡漾”,恨不能挽留春天。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王安石诗)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不种,秋何以收?我困在湖北,急切地盼着疫情快快平息,全面复工复产,生活恢复常态……
(2020年3月16日写于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