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平思微:常忆起那“一瞥”

常忆起那“一瞥”

作者:七平思微

“路旁的法国梧桐已卸去了冬的寒装,可她还是披着厚厚的棉大衣。她总觉得很冷很冷。风恣意地翻飞着她的头发。她生气地拢了拢,靠在树干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字条,那双眼睛,那双偷偷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想抹去这种思绪,可那双眼睛却怎么也不离开,盯着她,似爱抚,似责怪……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念道:常记起那胆怯的一瞥,像是偶然却是有意地相击……”
这是我发表在报刊的第一篇处女作——《恼人的一瞥》,也是我文学小舟启航的小风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因为十年动乱对教育的荒废,国家基础教育非常薄弱,急需大量的师资充实中小学教育,便决定从初中毕业生中招取优秀人才进入师范就读。当时的大学录取率相当低,主要是教学条件好的城市孩子上,而农村里能读高中考大学的人就是凤毛麟角中的吉光片羽了,考师范成了许多优秀农人子弟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考上师范就是一步登天——上商品粮户口、分配工作、干部编制,全部一步到位,人生从此开挂!
年少的我生活在刚解决温饱的家庭,贫穷落后缺食少穿蚊虫叮咬蚂蝗吸血像一顶顶紧箍咒,给幼小的心灵蒙上了层层阴影。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跳出农门吃商品粮,不再像父辈那样终年陀螺般地在广袤的田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刨食那几斤口粮。考上师范是很多农村学生的唯一出路,更是我的唯一出路。当年小山村里谁家有考入师范和中专的学霸,不仅其亲人心花怒放,就连整个村子的人脸上都有光。我毕业前一年,邻村有个男孩考上中师,他们村长兴奋地拍板:请乡电影队进村,放电影庆贺三天!这可真是享受了“金榜题名”的殊荣。大家都挤破脑袋想端这个铁饭碗,最后能端上的,必是全校名列前茅的那些人。如果放到现在,他们基本可以考个985、211了。
曙光就在前头。拼着夜以继日的读书劲头,再加上幸运地遇到几个刚从师范毕业的年轻老师,他们全新的教学理念和忘我的教学精神,让我们这个乡村中学矮子里选高个的尖子班成绩突飞猛进。教我们语文的聂长河老师还利用休息时间义务辅导我们的加试科目——绘画。终于,我也不负众望,如愿以偿考上了师范。村里虽然没放电影,但奖给我三十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布票有限,母亲用五块钱买了块红花棉布,给我做了两条新短裤去上学,余下的钱父亲说留着修缮房屋用。学校则奖了一本新华大词典,是我当年摸过的最新最大最厚的书,至今我还珍藏着。
我像一只羽翼渐丰的小鸟伏在巢边翘首仰望,等待进城振翅翱翔的那一天。不久,通知书到了,报到地址却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小县城。听说县里临时设立了两个普师班,从本县的中小学突击抽调了一部分老教师执教,我们就被安放在这两个班里。一门心思想进大城市见世面的我,展望蓝天的目光骤然收回,心瞬间失落。在村人艳羡的目光中,我五味杂陈地来到县城。报完到,领到了学校发的每月三十五斤饭票、十块钱菜票,想着从此高枕无忧地吃上了商品粮,喜悦之情又涌上心头。攥着厚厚一沓食粮票证,我似乎闻到了那一碗碗白米饭浓浓的的香气,看到了那一块块晶莹剔透流着肥油的肉片。难得的菜足饭饱让我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那个贫穷的山村,那栋飘摇的老屋,那盏昏暗的小灯泡,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不久,我就开始焦躁不安了。规模小得可怜的学校和临时组建的教师队伍,怎能满足我那颗求知若渴的心?年少的我竟开始失眠,飘飞的思维天马行空永不疲倦——像鸟儿一样展翅飞回家乡又像兔子一般逃离故土……躺在靠近马路的宿舍里,耳畔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叮铃铃叮铃铃仓促响着,心里家乡流水叮咚鸟儿啾啾欢鸣着。一遍又一遍地催自己入眠,一次又一次地睁眼到天亮。
周末就是中秋,每逢佳节倍思亲,第一次离家远行的我忽然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根据别人攒零花钱的老经验,我卖掉刚到手的下月十斤饭票五块钱菜票(女孩子食量小,一般吃不完每月的供应),得钱四块六,买好了一瓶给母亲的麦乳精一包给父亲的香烟,留五毛钱坐车。放学后旋风般冲出教室赶去车站,怎奈最后一班车已绝尘而去。
第二天清早起床,干脆省下五毛钱车费,与一个同乡结伴步行二十多公里回家。从上午走到下午,腿走细了,肚子走瘪了,总算到家。
父亲正在村口给我从小放牧的老水牛刷背。我走过去,叫了声爹。老牛扭头看看,打了一个响鼻,无语。父亲抬头,瞥了我一眼,问了句,回来啦?又低头刷,再无语。
我打小怕父亲,不敢与他亲近,但这种久别重逢后冷冷的场面还是有些刺伤我,便抬头搜寻我那头可爱的小牛犊。它正在旁边的田埂夹腚耸屁股走路呢。一不小心,噗通两蹄落入水田,一惊一乍挣扎一番,四蹄落水,乱踩一气,然后紧张地跳上田埂,颤颤巍巍摇摇晃晃跳跃式跑上了大道。我放牛时很喜欢看小牛犊走田埂,看它一次次落水,看它那无辜惊恐的样子,那忽闪的可爱清澈的大眼睛常常逗得我哈哈大笑。相比之下,老牛就淡定多了,能过则过,不能过就安然踩进田里,哗啦哗啦踢着水花前行。看来岁月的风霜磨砺的不光是人的心性,牛也一样,越老越从容。
回家。母亲估计我上午会坐车回来,午饭前炸好了我爱吃的葱油饼,这会儿已经凉了。我夹起一块往嘴里丢,母亲说凉了不好吃,要我稍等。确实,凉了的葱油饼香气还在,却没了那种酥软脆的感觉。
母亲麻利地架起柴火,刷干净铁锅,倒进一点油。烧热的油滋滋地冒着热气,我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叫起来,葱油饼滋啦啦地在锅里响着,少顷,用筷子夹出。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捏起,顾不得烫,往口里塞。母亲说,稍等等,否则你的嘴唇又会起泡。顾不得了,我香香地吃着。
父亲竟然回来了,斜瞥一眼,冷冷地说:“永远是这样好吃,十八九岁的人了,就不知道安心读书!”看着父亲上翻的白眼,我吃完一个不敢再夹,乖乖地等母亲热饭炒菜。装了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倒出,原封不动又带回了学校。
农村实行生产承包制后,生活逐渐改善,年近六十的父亲以前的火爆脾气改了好多。在村人面前,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豪爽大方、热情开朗。劳动之余,喜欢跟村里的年轻后生插科打诨、打牌聊天,他们都亲切地叫他“老达”。可对我,虽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但还是端着脸不苟言笑,或许因为我不是他热切盼望的带把儿的接班人吧。
文学老师是个戴深度近视眼镜的老学究,样子温和,说话轻柔,但习惯乜斜着眼看人,那眼神让我胆怯。他对我这个在乡村中学自我感觉还有点才气的人好像打心眼里瞧不起,就是乜斜的眼神也极少飘过来。我的作文在他看来是土得掉渣不稀得多看,所以一般情况是——评语,没有;修改,无;结尾处几个小小的红字:“文65”,“字60”。
有个也是来自穷山村的男同学,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有一天给我写来一封信,诉说老师的偏见与不公,表达他的朦胧爱意。我吓得抓了个烫手山芋般紧张害怕,想扔却不知扔哪儿好。苦闷彷徨,不知向谁倾诉。那个山清水秀的家似乎在遥远的天边。母亲一辈子足不出村,外面的世界她不懂,说也无益。
烦闷之极,鬼使神差摸起一支红笔就给在村小当老师的父亲写信,喋喋不休地诉说着青春的困惑、进城的孤独、学校的狭小、老师的门缝里看人……也奇怪,见父亲噤若寒蝉无话可说,写起信来倒像奔流的小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烦恼都一股脑倒出,写完感觉内心酣畅淋漓。浏览一遍,虽不是一把辛酸泪,却是满纸肺腑言。封口寄信,等待回音。
有事没事绕道收发室,像一只待食的企鹅,仰头看那块立着的收发板,有信没信的格子全不敢遗漏,审视了一遍又一遍。回信没找到,收发板的每格纹理倒是解读得一清二楚。周末,再次来到收发室,再次失望。或许是用红笔写的邮递员不给寄?想到这,我像炸气的皮球绵软无力。无精打采漫步来到城郊,在离家乡最近的林边找了个树墩坐着,继续想自己的满腹心事。
寂静的山林,飘飞的梧桐树叶簌簌下落,如细语,如低泣。此时,虽然节气已过大雪,但气候回暖,一直像是暖暖的秋天。光影更迭,流光溢彩,飘飞的云絮、清甜的暖风为幽静的山林增添了无尽的色彩:枫树叶子黄了,红了,一片片或在枝头灿烂,或如燕蝶蹁跹,或树下听虫鸣草语;戚树瘦小遒劲的枝干顶着一丛红芯黑果,伸长脖子跟我一样向远处张望;路边高高的芒草婀娜而立,雪白的芒絮随风轻摆;野柿子树的叶子落光,留下一树比红枣大不了多少的果子在暖阳里慵懒地羞涩着;泡桐宽大的圆叶或黄或绿,黄绿掺半,密集的虫眼让它像一张筛网,筛着春夏秋冬、日月晨光;茶树的叶子继续绿得深沉、绿得油亮,树上的茶花有的枯黄干瘪,有的却雪白如刚刚绽放,花朵中间的黄色花蕾幽香照旧,引来三两野蜂嗡嗡着。从未想过,一棵茶树竟可以独自演绎着春夏秋冬。大自然的神奇与智慧永远值得我们膜拜!
远处的山坳,树木葱茏,许多高大的灌木在林间密密匝匝地生长着。森林边沿,一棵瘦弱的树伸长脖子拼命往高里拔,以万古洪荒的气力伸长脖子去吸收阳光雨露。靠着它那水蛇般纤细而驳裂的腰肢,不光与旁边高大的树木齐头并进,树冠还结出了大坨大坨璀璨的殷红硕果!我心里莫名的兴奋、激动,仰望蓝天,似乎听到它在骄傲地说:“你别看我纤细弱小哈。对我,你必须仰视!”我的心,随着这棵顽强而不挺拔的不知名的红果树灿烂、飞扬。
忽然,心又沉下,感叹这棵树最顽强最努力也只能独自站在森林的边沿孤芳自赏。想家,想母亲,也想父亲。但想着父亲那冷冷的一瞥又一瞥,心顿时像入冬的山林,冷风习习。泪水悄然染湿了睫毛。
一辆客车在马路边停了下来。朦胧中看见车旁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略微佝偻的背,洗得清爽挺刮的灰黑色中山装,花白浓密的头发被风一吹,显得有些凌乱,是父亲!
我惊喜地扑过去,很想跟父亲来个拥抱。父亲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网兜,估计是母亲给我准备的零食和咸菜。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周末没事坐在这儿消磨时光?带我去你们学校看看。”
我在前,父亲在后,父女俩一前一后来到小城边的学校。一栋教学楼,一排学生寝室,两排教师宿舍,中间一个小花坛,不到十分钟就绕了个遍。我抬眼瞟着父亲,意思很明白,怎么样,我说的不假吧?父亲一言不发,又绕回教学楼,我只能默默地跟着。在一楼图书馆窗边,父亲停住了。他伸长脖子往里张望。门紧锁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父亲走出校门,还是缄默不语。
我跟着父亲,走到校园边的一个小吃店临窗而坐。父亲点了两碗香菇面,一盘我爱吃的煎饺。
窗外,是广阔的荷田。此时,它们已然没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热闹繁华,只剩阳光下慵懒倦怠的寂寞残荷。因为无雨可听,让风骨犹存却沧桑褴褛的枯荷少了几许韵味,看它的人平添了一分失落一分惆怅。父女俩面对面静静呆呆地坐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枯荷,不言不语。面条来了,煎饺来了,拿起筷子,哧溜哧溜地吃着。父亲只吃面,煎饺一个也没吃。
结账,父亲向老板要了一张纸,将剩下的几个饺子包好递给我,这才开口说话:“我回去了。你们学校是小,但有一个好去处。图书馆那么多书,你看完那些书就是满腹经纶了。能否学到知识,关键取决于自己,人最怕的是自己没有目标。人都得经历些事,自己得学会应对,学会处理。目前学习最重要,要放在第一位。记住:一个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不要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我不敢说话,默默地听着,默默地记着。
车来了,父亲疾步走过去。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我说:“以后写信不要用红笔,丹书不祥。这是对人的不尊重!”
我耳根发热,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
第一次走进学校的图书馆,惊叹它丰富的藏书。我像一只荒漠逃生的兔子,站在森林边沿惶惑着,无所适从。终于跨进去了,开始在书的海洋里流连忘返。这一时期,我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名著,读唐诗宋词元曲,看《基督山伯爵》、《复活》、《威尼斯商人》、《茶花女》……我越来越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汗颜。在阅读中,我也知道了“丹书不祥”的说法。
后来,我又悄悄开始写作,不久发表第一篇作品——《恼人的一瞥》。第二年,我跟几个兴趣相投的同学成立文学社,创办了校园周报——《探索》。周末,我们常邀请到老区来援教的中央讲师团朱智屛老师讲课。朱老师是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当时供职于北京某部委。博学多才的朱老师为我们带来了京城最新的文学气息,为我们这群井底之蛙打开了一扇扇文学之窗,让我们知道了沈从文的边城文学,卢新华的伤痕文学,韩少功的寻根文学……
想想那时真是年少轻狂。在那信息落后、知识匮乏的年代,在那交通闭塞、教育滞后的小县城,就凭我们几个刚走出初中大门才念了几本小说的人,也敢折腾文学社,真是少年无畏呀!我们这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文青,为挖掘素材、体验生活还跋山涉水、餐风饮露……
只是,扬帆远航终没有敌过青春的彷徨,真应了父亲那句话“一个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最终,我自己将自己打败。毕业后,慵懒和颓废让我借口教学繁忙、日子紧张,把几十年的青春热血洒在了柴米油盐、鸡零狗碎上,最终一事无成。而今,岁月零落成泥,旧梦难如故。回首往事,守着一蓑烟雨平淡走来,倒也踏实泰然。
现在想想,父亲的爱就像冷水泡茶,韵不佳味不显,氤氲半天的香气只化作一缕细丝,承载在那悠悠的一瞥里。光阴流转倏然过,情待追忆已惘然。转眼,就是父亲十周年的忌日了。梦里花落,父亲那悠然的一瞥,竟如带雨的梨花,打湿了我的枕巾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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