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严树林/背“锅” / 开普饭

背“锅”

作者：严树林

胡爹今年80多岁，是我的一位老同事和老朋友，退休后住在岳阳。

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然而几个月前一件事，却弄得他和家人十分不愉快。好在他很快让这事儿翻了篇。

那是去年十月的一天上午，在离胡爹不远处的街边人行道上，围着一堆人，胡爹走近一看，一个黑不溜秋的中年男子正操着某地口音，亮开嗓门在喊：好消息好消息，本厂最近研制生产的合金材质的不粘锅、重量轻、手感好，防摔耐用，大、小号二炒（二口炒锅）一平（一口平底锅）组合套锅。在推广期间每套促销价500元，在这里我每天免费赠送5套给客户朋友，为我们做线下广告。男子声称自己是该生产厂家的销售经理——张长生，要大家称他张经理或老张都行，并不时向在场的人展示盖有红印章的推广介绍信。

围观人群中有各种议论，有人说这一套锅值不得500元；有人说这锅有蛮好，一套这个价不算贵；还有人说每天赠送5套肯定是骗人的。胡爹认真听着他们的议论，心想虽然家里不缺锅，但像这样不粘锅的新产品，如果不花钱能得到，何乐而不为呢。但又一想，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这其中恐怕有诈。

不一会那卖锅的张经理又高喊起来：在场的朋友，我今天在这里不卖锅，只送锅，每天五套，连续一个星期，今天想得赠品的朋友举手。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先后举起了五只手。张经理再次提高嗓门说：举手的刚好有五位，请你们五位朋友听好，厂家送朋友们赠品的目的是做线下广告，但这并不是无条件的，不过条件很简单。安心要的朋友，只要你把锅拿回去,向你左邻右舍八人以上做了宣传，这套锅就归你了，就这么简单。张经理继续说，为了说明你已为我们厂家做了线下宣传，你要请听过你宣传的人签个名。接着说，鉴于我们第一次交往，大家互不了解，我凭什么给一套锅让你拿回去呢？因此你需交500元的信誉金押到我这儿，明天早上八点半，你拿着有八人以上签名的纸条来我这里，退500元钱给你，这套锅归你了。如果你对我们的产品不满意或家里不需要锅，你把锅拿来，我退你500元钱。胡爹琢磨着，有道理！这不算是天上掉馅饼。厂家送你锅的目的是要你帮他做促销宣传，送锅算是你宣传后的回报。但他还是不放心，心想那位张经理不是说连续一星期都在这里搞促销吗，不如明天早上八点半来这里看看，倒看他是不是按他说的兑现。

胡爹亲眼看着刚举手的五个人中，有二位约50岁的女人和三位60左右的男人，各交了500元钱，拿着锅和张经理给他们打的500元钱的押金条离开了。接下来张经理向大家宣布今天的赠锅到此结束，并拱手道谢，招呼明天见。

第二天胡爹提前到了昨天送锅的地方等候张经理。八点二十五分，张经理提前赶到，见面后胡爹没有刻意向他打招呼，相互只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八点半，张经理的手下帮他运来了五套锅，张经理如昨天一样又开始了他的促销宣传。这时一些路人慢慢的停下脚步聚拢过来，不一会儿就围了近二十人。昨天拿了锅的那五个人也都陆续到了，他们早就把有8人签名的纸条拿在手里，一个一个的走到张经理面前，经验证后张经理把他们昨天交付的500元信誉金退给了他们，然后一个个高兴的离开了现场。

昨天到今天的一切胡爹都看在眼里，看样子张经理来的是真家伙，于是胡爹昨天的顾虑也就慢慢被打消。

张经理与昨天如出一辙，一番宣传过后又到了赠锅的环节，今天举手的人由昨天的五人增加到了八人，胡爹自然在此之列。张经理说，名额不能突破，举手的八位朋友按年龄来，大的优先。没有得到赠品的朋友，只能说对不起了，明天还有机会，大家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这时胡爹毫不犹豫的向张经理交了500元信誉金，拿了铁锅和张经理打的押金条，高兴地离开了现场。

回到家里，老伴见胡爹拿了这么多锅，开玩笑说：“老头子，你从哪里收了这么多破铜烂铁？”胡爹脸上的笑容一下收了起来，严肃地对老伴说：“你看清了再说，这是破烂吗？”这时好多隔壁左右过来的人都说这锅不错，纷纷问哪里买的。胡爹见有人夸奖，高兴劲一下就上来了。他告诉邻居们这锅是一家工厂推出的轻便、耐用、不粘锅的新产品，为打开岳阳市场，派出促销人员来岳阳促销赠送的。如此等等，那宣传力度恐怕决不比那个张经理差，甚至还略胜一筹，弄得那些邻舍接二连三的追问在哪里有送的。胡爹故意卖关子，脸上稍稍一沉，略带认真的说，不要问了，想要锅子的明天跟我去就是。接着又补上一句，去了我不保证你们都能得到，到时得不到就不怪我哇！这时他想起了张经理说的，明天还要带有八人签名的纸条去退500元信誉金，于是急忙招呼大家费个举手之劳，在一张纸上逐个签了些名。不知胡爹是出于何种心理，一直没有告诉大家，那里还押着自己500元的所谓信誉金。

邻居们走后，老伴和儿子再三再四问胡爹，没花钱，真是送的？胡爹觉得没必要瞒家里人，便一五一十把包括交了500元信誉金的事一同告诉了老伴和儿子。这时屋里不安静起来了，老伴和儿子都觉得这中间有猫腻，开始责怪起胡爹。但胡爹一口咬定，不会有问题，因为他亲自见证了昨天获得赠品的五个人，今天按照约定如数拿回了信誉押金。毕竟还没有面对现实，家里人暂时说不过他，只好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第二天早餐后，胡爹拿着签了十几个姓名的纸条，邀上几位想要赠品的邻居出门了。一路有说有笑，一套新品铁锅，免费得到，想着都来劲。

步行不到五分钟，远远的就看到了促销送锅的地方来了几个人，像是在等谁。走近一看，原来是昨天拿了锅回去的四个人。胡爹看了一下表正好八点二十分，心想，这些人来得比我还早啊！大家相互间也没聊什么，静静的等那位张经理出现。八点三十分终于到了，昨天提前到场的张经理今天竟没有准时出现。这时有人议论起来，不会不来啵。胡爹的脸也逐渐绷得紧起来了，但看看站在自己身旁，同他一起来等着拿赠品的邻居，只好故作镇静。不急不急，或许什么事儿耽误了，再等等。胡爹在安慰那几位邻居时，明显没有了昨天回到家里和今天出门时的那种自信和底气。

眼看九点就要到了，还是不见那位张经理的影子。“只怕拐打，他娘的，骗子！真的是骗子！”昨天拿到赠品的几个人终于忍不住骂起人来，这时似乎他们一个个如梦初醒。胡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无奈，只好说，万一那家伙不来，只当这锅是花500元钱买的，锅还不错，也没全亏，反正有东西在！其他几个人听胡爹这么一说，也只好在无奈的苦笑中你一句我一句的暴出粗口。同胡爹来的几个邻居自然也不好幸灾乐祸，大家似乎毫无表情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再等半个小时看看！这时有人提出了再等的建议。虽然大家没有表示拥护，但行为上还是高度一致，没有一个人离开。时间又过了半小时，这时已是九点三十分了！那位自称张经理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胡爹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连续两句：“昨天真是碰到鬼哒！”老伴一听就知道老头子肯定上当受骗了。本来昨天就埋怨老头子不该买这么多锅来，但看到老头子说是送的，也就怕懒得，没多说了。可当今天的事实证明不是送的，而是不折不扣花了500元买的时，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大锅小锅都有，又买这么多锅回来，放都冇地方放，500元钱用来过生活，要走一截路。”老婆不断的责怪着。一会儿子回来后，老伴又把这把火点了起来，矛头直指胡爹。儿子听了觉得父亲不应该上这个当，明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面跳。老伴的数落和儿子的责怪让胡爹自责起来。胡爹想这事在家里还不可能一下清静下来，老伴这段时间会要天天念叨，儿子肯定也会出来附和，不烦人才怪。

胡爹也算是个有智慧的聪明人，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过了一会儿，他对老伴和儿子说：“只要我多活一个星期，这500元钱就回来了！”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老伴和儿子一下愣住了，一时毫无反应。接着互相对视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老伴和儿子脸上一下子转晴，反过来安慰起胡爹。儿子笑着说：“好好，算了算了，过了的事就过了，我们再不说了，您也不自责了。您心情好，多活一星期这钱就回来了，多活一个月，就赚了，多活一年，就大赚了。"老伴也连连点头，是是，不说了，再不说了！

唉，现时社会上一些不良商人为获取不义之财，昧着良心设计各种陷阱，真是防不胜防。尤其是针对老年人的销售陷阱更多，如把保健品说成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进行虚假宣传；或以赠送某产品的名义先给老人一点小甜头，然后一步步引你掏腰包；或用高利息引诱你投资理财等。那些把社会看得相对单纯的老年人一不小心，就会中招，掉入陷阱。胡爹不是掉入陷阱的第一人，但也绝不是最后一人。在此我特意提醒大家特别是老年朋友，在投资、消费上谨防掉入陷阱。同时，也真心奉劝朋友们，如果万一不小心落入了陷阱，也没有必要气得不吃不喝，或一病不起，甚至弄出某些极端行为来。而应像胡爹那样，勇于面对，积极化解，避免严重的精神层面的问题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