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我与地坛》

再读《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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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假如你有机会去一次北京，相信你一定会去地坛走一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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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地生二十一岁那年，他的双腿失去了功能。他只能坐轮椅。他苦思冥想，却始终摆脱不了迷惑与迷茫的纠缠。他不知道如何用双手推着轮椅，给自己推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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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正是心脏跳得最有力最热情的季节，太阳刚刚升起，却忽然要跌落。黑夜，茫茫的黑，沉沉的黑，苦难象座大山，无情地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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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说，那段时间，他的脾气暴怒无常。然而，他的暴怒，对于世界而言，几近于无。他的暴怒，除了伤及他自己，打击最重的，就是那个世界上最牵挂他的人——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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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战战兢兢，用怯怯的声音对他说话:“我说，去地坛走走应该不错。”这是他母亲给他出的主意。母亲怕他呆在家里，闷出病来，脾气更加暴怒。然而母亲不知道她的儿子究竟有没有和她相同或相似的想法。她只能试探性地问她的儿子，只能说“我说去地坛走走，应该不错”，而不是说“你应该去地坛走走”。为了照顾儿子的细微感受，没上过什么学的母亲，成为遣词造句的语法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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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二十一岁的儿子，那时候心里都是自己。心象一口水缸，满满地都是自己的苦难与迷茫，再也装不下母亲的丝毫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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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追忆母亲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在《我与地坛》之前，他也在另一篇叫《合欢树》的短文里，悼念过他的母亲。他说：”我和妹妹，要好好地活，好好地活！”这是他对母亲许下的誓言。唯有好好地活，他的母亲才能安心。唯有好好地活，才有可能活得比较好。这是他对母亲的交待，也是对他自己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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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听了母亲的话，推着轮椅去地坛”走走”。去地坛”走走”，这是母亲的声音，也是他自己内心的声音。虽然那时候他羞于承认。但母子之间，总是冥冥中有灵魂的感应。不只是他，天下母子，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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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害怕打扰了儿子，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她知道儿子那时最需要的是清静与独处。他需要一个人，独自思考有关生与死的问题，这两大数千年来困扰着我们，以后永远都要继续困扰我们的问题。而且，他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怎么活和为什么活的问题。没有任何人能够，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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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想打扰儿子，却又放心不下儿子。一个在轮椅上”走路”的儿子，心中塞满了烦躁和痛苦，去那么大那么僻静那么空荡的一个园子，她放心不下，她怎么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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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下，又不想打扰，怎么办？
母亲悄悄地跟出去。当儿子”走”出去好远，母亲偷偷地跟了出去，在她能看得见儿子但儿子却看不见母亲的地方悄悄地跟着，偷偷地看着。我相信他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庆幸，为自己得意。因为，她的儿子，始终没有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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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亲错了。她已经被她的儿子发现。好几次他转头时，看见了他躲在暗处的母亲。我不知道史铁生发现自己被母亲”跟踪”以后，心中有没有浮起一丝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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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不吭一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宁愿母亲跟着他，以使她每日的心境安宁，免受担忧之苦。他说:”我的车辙所驶过的地方，也是母亲的足迹所覆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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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贴心的话，含泪的话，他想对母亲说。可是不知是因为年轻时的害羞，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他始终没说。等到他在文字里一股脑儿说出来，如滔滔江水，母亲却没等他，看不见，听不见了。史铁生在他文字里告诫我们:不要象他那样，不要象他那样，因为那时一切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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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说，对于一个失去双腿的儿子的母亲，对于一个无力帮儿子解除一丁点苦难的母亲，对于一个只能眼睁睁望着儿子跌跌撞撞东闯西闯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残疾儿子找到一条出路的母亲，是世界上最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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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终于用一支自来水钢笔，在纸上闯出了一条路。当他的小说一次又一次获奖，他一定会想，若是母亲还在，该有多好！若是母亲还能为他发表的文字骄傲，该有多好！若是母亲知道他失去双腿的儿子不但没有倒下，而且还走出一条弯弯的长途，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都只是假如，让人痛入骨髓的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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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在地坛那个偌大的空园子，在笔尖和纸上，参悟了生与死，找到了内心的安宁，坦然接受了命运与苦难。没有苦难，世界就不成为世界。世界原本是个辩证的矛盾体，有了苦难才有幸运，有了邪恶才有善良，有了东施才有西施，有了贫穷才有富有。问题是，谁成为美者智者富者幸运者，谁成为丑者愚者贫者倒霉者？这是命运的安排，告状无门，没有道理可讲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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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至今还有好多人不懂: 做为儿女所受的苦难与打击，在他们的母亲那里，总是加倍的！

作者：寸草心。标题：再读《我与地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