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牵线（外一篇）（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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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    线

（外一篇）

羊毛

大钮是副局长，年纪轻轻就干到这位置，可一干近十年。扶贫结对帮扶，大钮联系对象是年庄村的甘老汉一家。

老甘七十多岁，唯一的儿子又瘸又哑，四十多岁也没有成家，老俩口带着哑巴 过日子。大钮经常送钱送物到老甘家，抽空还陪老俩口聊聊天。

大钮和老甘在田地里种香瓜。为了让香瓜长出后能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大钮一边帮老甘牵线拉杆，一边听老甘说家史。老甘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大钮。

原来，老甘母亲在战争年代曾收留过一位南下干部，那人后来成为“大干部”。“大干部”在省城里一直念念不忘当年老甘母亲的救命之恩，在世时经常关照老甘一家。“大干部”过世，他的儿子又继续保持与老甘联系。“大干部”的儿子在省城也干到了大干部。老甘将故事说完叹了口气：“哎，可惜我们两代人少材无料，人家又能怎么帮你！”

此后，大钮到老甘家次数更勤，联系帮扶工作也更加扎实，双方感情愈来愈深厚。一天晚上，老甘执意让大钮陪他喝两杯酒。大钮两杯酒下肚红着脸，欲言又止。老甘道：“钮局长，有话就直说！”大钮的心里，原本是想请老甘为他与“大干部”牵个线，但他吞吞吐吐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老甘打量了大钮一眼，仰起头“一咕噜”将杯中酒喝得干净，缓缓说道：“钮局长，你对我这么好，有话你就说！”

大钮陪着老甘又喝了几杯闷酒，饭后搭乘约好的车离开年庄返城。夜晚，大钮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终于明白，老甘喜好吹牛，“大干部”的故事八成是他编造。

大钮将心思和时间又全部转移到工作上。来年又到了种瓜季节，大钮又抽空到老甘家的田地里，仔细帮他牵线拉杆。在帮扶工作中，大钮与老甘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不久，老局长到龄退居二线，大钮提拔“转正”。

大钮成了钮局长，工作之余，他还会经常到甘家村老甘家。老甘看着瓜秧上结满大大小小的香瓜，心中很开心。大钮看着老甘开心也很开心。老甘说：“钮局长，多亏你牵线拉杆，这一排排瓜长在一条直线上，又好看又增加收成。”大钮听了老甘的话脸红了，因为他想起自己曾经竟想请老甘为他“牵线”的念头。

一天，大钮私下里忽然听到一则重磅消息，副县长老宋被留置查办。起因是省城那边有人出事，交待他涉嫌行贿买官。老宋曾经在年庄所在的那个乡里任过乡长，挂钩户就是老甘家。大钮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由想起老甘说过的话，“'大干部’的儿子变了，他不像他爹，他的线一般我不会去牵。

陌 ○ 上

羊毛

莫得坐在门前的青石上，上衣一只袖笼空荡荡的，他正歪着头琢磨采摘器的故障。找到了毛病，莫得放下采摘器，又用他仅有的一只手掏出手机。浏览完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莫得习惯性地看了看村里的微信群。村主任泽喜在群里通知，让党员干部带着劳动工具到村头垫路，说是有县领导要下来看春蚕。

“出火”刚过五六天，春蚕“大眠”须不断供应新鲜桑叶。连日来，莫得的身子骨累得仿佛就要散了架。看了泽喜的通知，莫得唾了一口道：“臊！”

莫得的老娘正在给蚕宝宝喂桑叶，见了莫得问：“有雨没？”莫得一肚子的烦恼，冲着老娘道：“下不下雨，又不是你管的事！”老娘眼花，耳朵却不聋，听了莫得的话便说：儿呀，你媳妇带着孩子跑了，也不能总怨我。如今咱娘儿俩过日子，天要落雨，咱可要多储备些桑叶！”

莫得驾驶着斗车，和老娘来到自家的桑树地。老娘不会用采摘器，在徒手费力地采桑叶。莫得干了一会活疲累，就坐到田埂上叹气。莫得叹着气说：“娘，别采了，咱还是高价雇工！”娘回转脸说：“如今村里可有一个闲人？难道你去雇那走路的不成？”

莫得和老娘正说着话，陌上行过来四个骑电动车的人。也许是听到了莫得老娘的话，两男两女一齐停下车过来问路。领头的女子十分漂亮，上前微笑着问道：“老乡，你这庄子可叫莫庄？”莫得说正是。“老乡，你叫什么名字？”莫得挠挠头，娘替他说，“他叫莫得。”“你们家几口人啊？”“如今就咱娘俩过日子，十年前好不容易娶了个儿媳，却带着孩子跟人跑了。”

领头女子打量莫得一眼：“你们人手少，需要雇工？”莫得的娘看着四个骑电动车的人，车座后都别着一个采摘器，就说：“干这活吃力，刚才是说着玩哩，你们这是干啥？”领头女子笑着说：“我们几位是城里的闲人，下乡来打工挣钱。”莫得一听道：“看你们白白净净，就不像是乡里人，咱想雇工，只是怕出不起价钱。”领头女子说：“大哥，你不要着急，工钱也可以赊欠哩。”说妥了话，四个人便一齐帮莫得采摘桑叶。没多久，众人就采摘几大堆桑叶。四个人又帮着莫得，把桑叶分几趟装运回家，顺便参观了莫得家的蚕室。

忙活一整天，看看天色不早，四个人告辞要走。莫得赶上前去说：“现钱不够，可以用微信转账吗？”领头女子笑着说：“工钱下次再算，反正我们还要常过来哩。”

晚上，村主任泽喜急匆匆地赶来问莫得：“莫得，帮你家采桑叶的几个人是谁？”莫得说：“是城里的闲人，过来打短工。”莫得见泽喜面露惊讶，补充道：“也真是有意思，如今城里人竟下乡挣钱。”

泽喜说：“莫得，你真不知道那几人是谁？我们在路头等了一整天小轿车，没有接到县领导，刚才乡里打电话来，道是听说秦县长带几个同志，可能已经来过咱莫庄。”“什么县长，那是你们干部的事哩！”“莫得，你不是说领头的是个女子？秦县长可就是女县长！”泽喜这一说，莫得冷冷怼道：“是不是县长，我不认识哩，晚上看电视新闻，你不就知道！”泽喜受莫得的话提醒，忙追问说：“那他们带了记者没有？”见莫得果断地摇摇头，泽喜喜忧参半，转身走了。

泽喜走后，莫得急忙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忽然他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是了，那个领头人，原来就是女县长！”“县长如果下来，那会上电视哩。”村里人对莫得的话持着怀疑态度，只有莫得在心中深信不疑，他每次去田野里劳作，脑海总会浮现女县长采桑叶的美好画面。眼前的陌上桑，依然苍翠欲滴。

作者简介

羊毛，本名高学升，迄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40余万字，多次获省市级文学创作奖，作品散见《中国纪检监察报》《检察日报》《读者》《海外文摘》《微型小说选刊》《剑南文学》《金山》《精短小说》《党的生活》《小小说大世界》《中国作家网》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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