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东遨:有情则诗生 无情则诗死(下)

熊东遨:别署忆雪堂,1949年生,湖南宁乡人。湖南省文史馆馆员,中国楹联学会、新华诗社、子曰诗社顾问,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湖南诗词协会副会长。先后担任“世纪颂”“屈原杯”“百诗百联”等多届全国诗词大赛终评委员,曾在湖南电视台开辟“诗词曲联”系列讲座,将传统诗词教学搬上屏幕。已出版的主要著作有《诗词曲联入门》《古今名联选评》《诗词医案拾例》等三十余种。

例说花草诗中的情感寄托

(下)

何永沂的堆絮体《苏幕遮·新春遣怀》,虽非专门为某一种花而写,但词中梅骨桃魂,“杂花生树”,有无限感慨供人品味:

月魂清,梅骨矫。起舞鸡鸣,起舞鸡鸣晓。舟系五湖烟渺渺,依旧桃花,依旧桃花笑。报新春,啼小鸟。回首红尘,回首红尘老。似海苍天长独啸,事到难言,事到难言了。

作“堆絮”不难,难在堆一字见一番意,如海上波澜,前翻后滚,往复回环,连绵不断也。不然,“堆絮”便成“堆砌”,有何意味?此作伸缩自如,吞吐有致,的确是佳制。上以“月魂”、“梅骨”领起,气格便高,歇拍裁取崔护诗,略去“春风”,春风自见。下两叠尤佳,“回首红尘”添一“老”字,不尽人世沧桑之感;“事到难言,事到难言了”,欲说还休,一波三折,着一“了”字,当真连“天凉好个秋”之类也不屑说了,寄慨之深,宜稼轩引为同道。
张智深有一首《以望远镜观湖中荷》的小诗,视角独特,读来别有意味:

绿水眉前漾,红芳眼底开。

纵堪移影近,无计曳香来。

首二句描摹,尚属一般铺垫。末二句不愧神来之笔,“纵堪移影近,无计曳香来”,不止是扣住了题目中“以望远镜观荷”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暗寓了诗人的惜芳情绪。短章有厚味,浅语见深情,斯为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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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花假花都说过了,已经开过的花有得说吗?有,周燕婷的《小瀛洲海棠已谢》,所寓情怀,当不逊于盛开之蕊:

陌上寻芳叹已迟,海棠空剩梦边枝。

好花留作明年看,不负心头一点痴。

特地寻芳,而繁花已谢,本是煞风景的事,诗人偏能随遇而安,别生出一段“好花留作明年看”的美好预期来,可见其“心头”的那“一点痴”,是何等的执着,又是何等的感人。全诗辞近旨远,语约意丰,柔婉中别具筋骨。
开过了的花可以追说,未见着的花也可以预说。魏新河一首《戊子春日将有未央万亩桃花园之游预作》,为我们留下了成功之例:

忽觉春温感岁更,还凭惯例拟游程。

车从北郭万花入,人与东风一路行。

云去无心仍本色,山来有意弄新青。

桃花人面俱都在,只是南庄不可经。

“游程”依“惯例”而拟,想象“车从北郭万花入,人与东风一路行”的快意,风流倜傥,具足英仪。“桃花人面俱都在,只是南庄不可经”,结语一丝惆怅淡着于纸面,曲水生波,涟漪不尽。
不问开过还是未开,霍松林先生于《阳台种花》,亦足以宣示胸臆:

迷茫暗夜鬼喧哗,盼到天明鬓已华。

怕雾愁阴无好计,檐前遍种太阳花。

诗当作于“文革”结束后不久,从“迷茫暗夜鬼喧哗,盼到天明鬓已华”可以测知。结二句以幽默语出之,最得风人之旨。种得太阳花,光明自在,鬼物辈何足道哉!无计之计,胜他万计。“太阳花”相对于“暗夜”而言,无须确指。
作为一个特定时期的记录,刘知白先生的《苦楝当窗朝夕相摩饶有感触因以咏之》,有着诗史般意义:

入夏花如雪,先秋叶便飞。

金铃冬满树,不惹蝶蜂围。

苦楝一名“金铃子”,寻常物也。然是物入夏开花,先秋落叶,临冬挂果,个性何其独特!“不惹蝶蜂围”者,正不趋时俗之个性使然也,寻常物大见不寻常处。诗人咏苦楝,何尝不是自咏?彼时公籍列右班,大受时人白眼,故借此以明素志。个中滋味,不难体察。
熊绪文先生的《含羞草》,则可称警世通言:

盈盈笑靥一惊收,引得游人把步留。

到底是羞还是恼,此中真味耐寻求。

以拟人手法状物,寄托遥深。“羞”、“恼”二字最具深意:草犹人也,礼遇之则含羞,轻薄之便着恼。是羞是恼,全在对方态度。为人处世,当以友善为先,爱人者人恒爱之,恶人者人恒恶之,此理万古不易。
选自《诗词中国》丛刊第三期

出品 | 中华诗词网

监制 | 风高高 主编 | 张驰

选稿   | 育萍

本期排版 | 封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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