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录】大碌木戴手表

本故事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七八十年代，乡下流传一句话：戴手表捋手伟（衣袖）。

那时，手表是稀贵物。戴着手表，不把袖口捋高，那手表没有被别人看到，戴着就没意义了。

乡下有个单身汉洪木，花名大碌木。卖番薯卖稻谷省吃省穿，终从别人手里买得一块二手手表。捋着袖口又怕别人说他显摆，不捋袖口又担心没人知道他也有了手表。大碌木打算在众人面前摆出手表，看有没有姑娘看上他，好求得一个媳妇回来脱单。

苦思冥想了几日，在某天起床看表时，举高手后没扣钮扣的袖口往手臂滑，手腕的手表露出来。这时，他一拍脑袋欣喜若狂：对啊，只要不扣钮扣，到多人的地方把手一举，大家不是看到手表了吗？

于是，每到人多的地方，他故意举高戴手表的手，使劲抖几下，让袖口落下，露出手表。

如果没人看他，他又大声咳嗽几声，然后再抖几下，手表的金属表带“松松”作响。

有人知道他在显摆，就故意逗他：“大碌木，买了手表啊？什么牌子啊，准不准啊？拿来看看。”

大碌木捋起袖口，把手伸到那人面前一晃，得意地说：“老纪刹，讲这样的打架话。识货么？名牌，正宗上海货，梅花牌。朱砂符都没有这样准，三百块，知怕未！”讲到“三百块”时，举起三根手指在那人面前摆着，用普通话，并且加重语气。

有人啧啧几声又逗他：“三百块啊，我一年都没用过三百元。大碌木，哇，你的手表镜面有花点，是不是蚊子叮的？我堂哥的手表买回来也给蚊子叮了，后来他用纱布给手表做了一个蚊帐，才没有蚊子叮手表了。”

听这人一说，大碌木紧张了，细看手表镜面，果然有两个微小的瑕疵点。他赶紧回家从旧蚊帐剪一块，给手表做了一个防护罩。

另外，大碌木还想到一个露手表的办法。如果是坐着，托起脚膝盖，把手肘放膝盖上，手掌支着腮帮，这样袖口滑下，手表露出来。

为了炫耀他的手表准时，大碌木总在收音机前等报时，“嘟”的一声，他就捋起袖口把手表伸出来对时。

有次，在收音机前对时，他的手表时针快了半分钟。别人笑话他：“大碌木，

你的手表是木薯表。不准的，拿去换麻糖吧。”

大碌木瞪了那人一眼：“你懂个xx。北京报时的钟声传到这里，隔着空气是要慢半分钟的。”

那人想了想，有点道理，不由点了点头。

有一回，大碌木戴着手表，骑着单车在下坡路上，有人问他：“大碌木，几点了？”

他一只手抓车把，举起戴手表的手看，刚好十二点。回过头答那人：“十……”“二”字还没说出口，连人带车摔到坡路的水沟里。

夏季里，大碌木的手表镜面冒着水雾，有人发现了：“大碌木，又讲你的手表是名牌，防震防水防磁，怎么有水了？”

本来手表有水雾，大碌木正恼火，别人这一撩，他大声吼着：“大热天你不出汗吗？死人就不出汗。”

有人告诉大碌木，手表有水雾，把手表埋到稻谷里就吸出来。大碌木回去真把手表藏进稻谷里。

家里没米了，大碌木装稻谷去碾米机厂碾米，忘记手表在稻谷堆里，碾米机一响，卡住了。等师傅把碾碎了的手表取出来时，大碌木绝望地大喊一声：“我的老婆啊！”

庚子年冬月廿七日，记于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