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激情:现代世界观形成的基础
15至17世纪,是西方新的自我意识和人类自主观念的熹微初露的时期。这种新的意识和观念的表现是:对世界十分好奇、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怀疑正统观念、公开蔑视权威、为自己的信仰和行为负责、仰慕古典时代而尤其寄托于更美好的未来、为人类而感到骄傲、意识到自己与自然截然不同、意识到作为个体的创造者他自己的艺术的本领、确信自己认识和驾驭自然的才智和能力,并且基本上不那么需要依靠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这种现代思想的出现,其根源在于反抗中世纪的基督教教会和古代的权威,但又依赖于这两个母体,并且由这两个母体孕育而生长发展。现代思想的出现采取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科学革命这三种相互区别的并且相互具有辩证关系的形式。它们共同结束了欧洲天主教会的文化统治,确立了现代世界更加个人主义的、怀疑的以及世俗的精神。科学从这一深刻的文化变革中兴起而成为西方的新的信仰。
因为当宗教的巨大纷争不能解决自身的问题时,由于一统的信仰体系不再有支配文明的力量,科学一跃而起,成为人类解放运动——经验的,理性的,诉诸常识、诉诸每一个人都能够接触和权衡的具体的实在。可以证实的事实和理论在同等的人中间进行检验和讨论,取代了由一个制度化的教会自上而下强加的教条主义的启示。如今是在国际合作的基础上探索真理,以严格的求知精神、志愿甚至是满腔热忱去超越以前的知识范围。由于提供新的认识上的确定性和客观一致性的新的可能,给予在实验基础上的预言、技术的发明以及控制自然的新的力量,科学便跃然而出,成为现代思想的救赎恩宠。科学使现代思想升华,表明它能够直接理解希腊人最早表明的自然的合理秩序,但是其水平要远远超过古人和中世纪经院哲学的成就。现在没有什么传统权威能够教条主义地规定文化观,而且也不需要这样的权威了,因为每一个人他自己就拥有获得可靠知识的工具——他自己的理性以及他对经验世界的观察。
因此,科学似乎使西方思想有了自主发展的成熟,摆脱了中世纪教会无所不包的结构,走出了古希腊和罗马的古典的荣耀。从文艺复兴开始,现代文化不断发展,逾越古代世界观和中世纪世界观,视之为原始的、迷信的、幼稚的、不科学的、压制人的。到科学革命结束的时候,西方思想已经获得了发现知识的新方法以及新宇宙论。由于人类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的努力,世界本身极大地、前所未有地扩大了。现在的文化精神已经理解了最令人吃惊的天体的运动:地球是转动的。自然感觉的直接明了的证据、人类历史童年时期神学的和科学的确信无疑的事——太阳东升西落,人们脚下的地球是静止的,处在宇宙的中心——如今由于重要的根据、数学的计算以及技术高超的观察而被推翻了。实际上,不仅地球本身而且人类自身如今也前所未有地脱离了有限的、静止的、等级制的亚里士多德—基督教的世界,进入了新的、未知的世界。对西方人来说,实在的本质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们如今身处和感知的宇宙,在范围、结构和存在意义上已焕然一新。
如今,想像并建立一个以个人自由和理性的自明原则为基础的新的社会形式的通衢已经打通。因为科学所表明的对于发现自然的真理十分有用的策略和原则显然也与社会领域密切相关。正如陈旧的托勒密的天空的结构,由于其复杂的、累赘的而且最终无法维持的本轮设计的体系,被基于理性的、简明易懂的牛顿的宇宙所取代一样,旧式的社会结构——绝对的君主的权力、贵族的特权、宗教的审查、压迫的和任意的法律、无效率的经济——也应当被新的政治形式所取代,它基于的不是君权神授和延续的传统规定,而是理性地确定的个人权利和相互有利的社会契约。将彻底的批判的思想运用到社会领域,势必提出社会改革的要求,正如现代的理性导致探索自然的科学革命,它必定导致改革社会的政治革命。洛克以及之后启蒙运动的法国启蒙思想家做的就是这样,那就是取法牛顿的做法,并将它们扩大运用到人类的领域。
至此,现代思想的基础和发展方向已经大体确立。就像前面我们对古希腊的和中世纪基督教的观点所做的那样,现在到了概括现代世界观一些主要原则的时候了。然而,要开展这一工作,我们还必须更加明确地确定我们关注的中心,并且向前扩展我们分析的范围。因为现代世界观,就像被其取代的以前的世界观一样,并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存在,而是一个获得存在的不断演变发展的进程,而且,这里与我们特别有关的是,牛顿、伽利略、笛卡尔、培根以及其他人的观点,基本上都是现代思想和中世纪思想的文艺复兴的综合体:即介乎中世纪基督教的造物主上帝和现代机械论的宇宙之间的、介乎作为精神本质的人类思想和作为客观实体的世界之间的折中之物,凡此等等。在笛卡尔—牛顿理论公式之后的两个世纪里,现代思想继续从其中世纪的母体中脱离出来。启蒙运动的作家和学者——洛克、莱布尼兹、斯宾诺莎、贝勒、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达朗贝尔、霍尔巴赫、拉美特利、蒲伯、贝克莱、休谟、吉本、亚当·斯密、沃尔弗、康德——在哲学上阐述、广泛传播、在文化上确立新的世界观。到现代结束的时候,自主的人类理性已经完全取代了关于宇宙的传统的知识来源,并且转而确定它自身的范围,诸如经验科学的界限和方法。工业革命、民主主义革命,以及西方兴起而建立全球霸权,产生了此种世界观支配下的技术的、经济的、社会的以及政治的具体结果,此种世界观在其文化的霸权中因而进一步得到肯定和加强。而且在现代科学彻底战胜传统宗教中,达尔文的进化论使自然物种和人类自身的起源符合自然科学的界限和现代的观点。在这个时候,科学的理解世界的能力显然达到了不可逾越的程度,并且现代世界观可以有力维护其成熟的性质。
因此,以下对现代观点的概括反映的不仅是其早期的笛卡尔—牛顿的理论公式,而且是现代思想在18世纪和19世纪进程中更加充分实现自我其后期的类型。因为随着从笛卡尔—牛顿的结构中引申得出其逻辑结论,发端于文艺复兴和科学革命时期的新的感觉力和新的概念的意义逐渐变得明显了。我们可以按其特性称之为一种与其取代的前身截然不同的“现代”世界观,但我们注意到,实际上其前身(例如兼犹太教与基督教的观点)继续在文化的理解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即使通常采取的是一种潜在的方式,我们还注意到,在现代这个时代里,某一个人的观点可以在从坚定不移的童真般的宗教信仰,到毫不妥协的坚定的世俗的怀疑论这样一个广泛的范围内占有任何位置。
《西方思想史》
理查德·塔纳斯 著
吴象婴、晏可佳、张广勇 译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17
哲学因为处理关系的庞杂,
分出的门类越来越多的,
但它依然限制不了自身。
无论哲学膨胀或收缩,
人类理性与世界关系的相应与否,
关系的绝对与否都会扯拉出认知的罅隙,
让哲学滋生出更多的枝蔓。
1、中世纪基督教的宇宙,不仅为具有人格的、无所不能的上帝所创造,而且一直是在上帝的直接统治之下,与此不同,现代的宇宙是不具人格的现象,受有规律的自然法则的支配,而且只有通过物理和数学的术语才能够认识。作为创造者和设计师的上帝,如今已远离物质的世界,与其说是爱的、奇迹的、救赎的或者干预历史的上帝,不如说是无上智慧的、第一因的上帝。上帝在确立了物质的世界及其永恒的法则之后,就不再“事必躬亲”了。中世纪的宇宙一直依靠上帝,而现代的宇宙更加依靠其自身,具有其自身更大程度的本体论的实在,而无论是超然的还是无所不在的神的实在则不断缩小。最终,那种残余的神的实在,由于得不到对物质世界的科学研究的支持而彻底消失了。在自然世界中发现的秩序,起初归结于上帝的意志并且由上帝的意志得到保证,而现在最终可以理解为由没有更高意志的自然所产生的固有的机械规律所致。中世纪的基督教的观点认为,人类心灵没有神圣启示的帮助就无法理解宇宙的秩序,这个秩序最终是超自然的,而现代的观点则认为,人类心灵凭借其自身的理性能力能够理解宇宙的秩序,这个秩序完全是自然的。
2、基督教的二元论强调精神的、超然的凌驾于物质的、具体的之上,现在则大多颠倒了过来,物质世界成为人类活动重要关注的中心。热衷于享受今生今世,认为今生今世是全部人生的戏剧舞台,这种信仰如今取代了传统的宗教信仰,它漠视尘世生活,认为尘世生活是作为永生的准备的不幸的、暂时的磨难。人类的追求现在越来越集中于获得现世的满足。基督教的精神和物质、上帝和世界的二元论逐渐转变成为现代的精神和物质、人类和宇宙的二元论:主观的、有人格的人类意识与客观的、不具人格的物质世界的对立。
3、科学取代宗教成为最为突出的理智的权威,成为文明的世界观的定义者、审判者和护卫者。人类理性和经验观察取代神学教条和圣经启示成为认识世界的主要工具。宗教和形而上学的领域逐渐区分开来,它们被视为个人的、主观的、思辨的领域,与经验世界的可感知的、客观的知识迥然不同。信仰和理性现在已截然区分开来。人们逐渐认为,包含超然的实在的概念是人类知识能力不及的;是缓和人类难以抑制的情绪的很有用的缓解剂;是在美感上满足想像力的产物;是可能具有价值的探索性的假设;是维持道德或者社会团结的擎天之柱;是政治的—经济的宣传;是有心理动机的投射;是使活力丧失殆尽的幻想;是迷信的、落后的、无价值的。替代宗教或者形而上学的总体观点的,乃是现代认识论的两大基础,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它们最终产生了它们各自明显的、必要的形而上学的概念:即现代的理性主义提出、最终肯定并据以出发的,人是最高智慧或终极智慧的概念;现代的经验主义同样所做的,物质世界是基本的实在或者唯一的实在的概念——即,分别形成了世俗的人文主义和科学的唯物主义。
4、与古典的希腊思想相比较,现代的宇宙具有了内在的秩序,不过它不是源自人类心灵可以直接分享的宇宙智慧的一种秩序,而是依靠人类心灵自身的聪明才智,根据自然的物质构成形式从经验上推导出来的一种秩序。它也不是像古希腊人所理解的那样,是同时而且天生为自然和人类心灵所共同具有的一种秩序。现代的世界秩序也不是超然的、普遍的同时贯穿于内在的思想和外在的世界的统一秩序,在这种秩序中,对一方面的认识必定意味着对另一方面的认识。相反,这两个领域,主观的思想和客观的世界,现在是判若鸿沟,各自按照不同的原则运作。人们对于无论什么秩序的认识,现在仅仅是对自然的固有规律性的客观的认识(或者用康德的话说,是由心灵自身的范畴所构成的可以认识到的秩序)。人类心灵被认为是区别于自然、凌驾于自然的。⑤自然的秩序是完全无意识的、机械的。宇宙本身并不赋有有意识的理智或者目的;只有人才具有这些性质。以赋予的理性的能力控制自然中的非人格力量和物质对象,成为人类与世界关系的范式。
5、与希腊人多少强调的各方面相互促进的认知方式的多样性截然不同,如今现代宇宙的秩序原则上只要凭借人类的理性和经验的能力就可以认识了,而人类本性的其他方面——感情的、审美的、伦理的、意志的、相关的、想像的、顿时领悟的——对于世界的客观认识,一般都被看作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或者是歪曲的。对世界的认识现在主要是冷静的、不为个人感情所左右的科学研究的问题,而且其获得成功的时候带来的并不是纯粹的精神解放的体验(例如导致毕达哥拉斯主义和柏拉图主义),而是智力的控制和物质的进步。
6、古典时代的宇宙论是以地球为中心的、有限的、等级体系的,具有环绕的天,环绕的天是超然的、原型的力所在的场所,这种力规定和支配了人类按照天体的运动的生存,中世纪的宇宙论维持了这种相同的总体结构,按照基督教的符号象征对此重新作了解释,而现代的宇宙论则置作为行星的地球于不确定的无限的空间,完全排除了传统的天与地的两分。天体现在不仅是由与地球上发现的相同的自然力和机械力的作用而运动,而且是由与地球上发现的相同的物质所构成的。随着以地球为中心的宇宙体系的衰落和机械论的范式的兴起,天文学最终与占星术区别开来。与古代的和中世纪的世界观形成强烈对照,现代的宇宙的天体并不具有超自然的或象征的意义;它们不是为人类而存在的,不是为了指引人类的进程,或者赋予其生命以意义。它们确确实实地是物质实体,其性质和运动完全是机械原理的产物,与人类存在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与什么神圣的实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以前归于外在的物质世界的一切特指人类的或人格的性质,现在都被视为幼稚的人格化的投射,而且被从客观的科学的认识中清除了出去。一切神圣的属性同样被认为是原始迷信的影响和根据愿望的想法的结果,而且也被从严谨的科学的论述中清除了出去。宇宙是非人格的,不是有人格的;自然的法则是自然的,不是超自然的。物质的世界并不具有内在的更深一层的意义。它是充满难解之迷的物质,不是精神的实在的可见的表现。
7、随着进化论与其在其他领域里的大量成果的整合,现在人们认识到,人类的本质与起源以及自然的变迁的起因完全是由于自然的原因,并且是从经验上观察得出的变化过程。牛顿在对物质的宇宙研究中所做到的,以发生于地质学和生物学的进展为基础(以后得到了孟德尔的遗传学研究的帮助),达尔文在对生物界的研究中也做到了。⑥牛顿学说确立了宇宙的空间方面的新的结构和范围,而达尔文学说则确立了自然的时间方面的新的结构和范围——自然界的极其漫长持续时间及其存在的质变的程度。由于牛顿,人们认识到,行星运动是由惯性保持的并且是由万有引力规定的,而由于达尔文,人们理解了,生物进化是由随机变异保持的并且是由自然选择规定的。如同地球被搬离宇宙的中心而成为另一颗行星,现在人类也被挪离天地万物的中心而成为另一种动物。
达尔文的进化论提供了科学革命确立的理智的推动作用的一部精彩的续篇,一个看来是决定性的、之所以正确的有力证明,但是它也导致了与科学革命的经典范式的意义重大的决裂。因为进化论引起了脱离后者的根本转变,它之所以脱离笛卡尔—牛顿式规则的、有秩序的、可预言的和谐世界,是因为承认自然的不间断的、不可预言的变化、竞争和进化。达尔文学说此举促进了科学革命的世俗化影响,造成了科学革命与传统的犹太教—基督教观点妥协的瓦解。因为物种易变性的科学发现驳斥了《圣经》中不变的,创造物的记述,在这之中,人类有意被安排在创造的神圣的顶点和天地万物的中心。现在,与其肯定人来自上帝,不如肯定人是从灵长目动物的较低级种类的演变而产生的。人类心灵不是上帝的赠与,而是生物的工具。自然的结构和运动不是上帝仁爱的设计和目的的结果,而是非道德的、随机的、严酷的生存竞争的结果,在生存竞争中,成功不是导致美德而是适应。自然变化的起因现在是由于自然本身而不是由于上帝或者超然的智慧。支配生物的变化过程的是自然选择和机缘,不是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的形式或者《圣经》中所述的神的有目的的创造。现代早期的不具人格的造物主的自然神论的观念,认为造物主创始世界后,任由世界按照其完整的结构和不变的法则运动。这种观念是犹太教—基督教的启示与现代科学之间最后的妥协。现在,这种自然神论的观念在进化论面前变得苍白无力,因为进化论给予了物种的起源以及其他一切自然现象的不断变化的、根据自然的解释。人类、动物、植物、生物、岩石和山脉、行星和恒星、星系,乃至于整个宇宙现在都可以解释为完全是自然变化过程中逐步发展的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宇宙是由神的智慧有目的地设计并控制的信仰——这种信仰是古典时代的希腊的世界观和基督教的世界观的基础——看来是越来越靠不住了。基督对人类历史的神圣干预的基督教的信条——圣子的道成肉身、亚当第二、圣灵感孕、耶稣复活、基督再临——在广阔无垠的机械论的牛顿的宇宙中、在其他方面的明确以生存为中心的达尔文的进化论的语境中似乎是难以置信的。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柏拉图先验的理念这一永恒的形而上学王国的存在。实际上,经验世界中的所有事物无需求诸神圣的实在似乎就是可解释的。现代的宇宙现在完全是非宗教性的现象。而且,它是仍然在改变自身和创造自身的非宗教性的现象——不是由神创造的具有永恒不变结构的终结性事物,而是除物质实体及其变化外没有什么终极的目标和确定的根据的不断发展的过程。凭借进化的趋势这一唯独属于自然的根源,凭借天赋的理性这一唯独属于人类的理性意识,人类把握自己的未来已完全听命于他自己了。
8、与中世纪的基督教的世界观截然不同,在现代,人的自主——思想的、心理的、精神的——得到了完全的肯定,而与此同时则是任何会阻碍人的天赋权利以及生存的自由意志和个人的自我表现的可能性的宗教信仰或制度结构越来越受到贬低。对于中世纪的基督教徒来说,知识的效用是更好地服从上帝的意志,而对于现代人来说,知识的效用则是更好地让自然服从人类的意志。以基督的历史上的显现和未来末世基督再临为根据的灵魂得救的基督教的信条,首先被再理解为与天道推动下人类文明的逐渐进步相一致,是人类凭借上帝给予的理性对邪恶的征服,然后由于这样一种信仰——认为人类凭借其天赋的理性和科学的成就将逐渐实现一个以和平、理性思想、物质丰富以及人类驾驭自然为标志的现世理想的时代——而逐渐地全部破灭。基督教原罪、人的堕落、共同的人类有罪的观念现在变得苍白无力而为人类的自我发展、理性与科学最终战胜人类的无知、痛苦和社会的罪恶的乐观主义信念所取代。
古典时代的希腊的世界观强调作为人类与宇宙及其神圣智慧的完美的统一(或重新统一)的人类思想和精神活动的目的,基督教的目的是要使人类和世界与上帝重新统一,而现代的目的则是要为人类创造最大可能的自由,以摆脱一切束缚——自然的束缚;不公正的政治结构、社会结构或者经济结构的束缚;约束性的形而上学的观念或者宗教的教义的束缚;基督教教会的束缚;兼犹太教与基督教的上帝的束缚;不变的、有限的亚里士多德—基督教的宇宙的束缚;中世纪经院哲学的束缚;古希腊权威的束缚;以及世界上一切陈旧观念的束缚。摆脱所有一切传统的束缚,凭借自主的人类理智的能力,现代的人独立自主地向前行进,下决心去发现他的新宇宙的工作原理,去探索并进一步扩展这一新宇宙的范围,实现他的现世的理想。
当然,以上所述只是一个建设性的提要,因为不可忽略其他重要的思想倾向,它们不仅与形成于启蒙运动时期的现代思想的重要特征是并立的,而且常常是与其背道而驰的。而展现现代的感觉力的更完全、更复杂、更悖理的面貌,这将是本书以后各章的任务。但是,首先我们必须更准确地考察重大的辩证发展,这种重大的辩证发展是由于重要的现代世界观而发生的,就像我们先前所说的现代世界观脱胎于其重要的前身——古典时代的希腊的世界观和中世纪的基督教的世界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