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堡林——2020年11月张家口古堡考察之行（下）
11月13日，早晨睡了个懒觉。来蔚县已经两晚了，还没有能好好感受一下这座难得完整的古城，今天的行程，主要就在坐拥多达9处国保的蔚县城中展开。
在上篇游记中，曾经简单介绍过蔚县的情况，在明朝，它叫做蔚州，属于山西大同府，到清朝以后，则归属直隶宣化府。蔚州在汉代曾是代郡治所，城池极其广大，然而被称作代王城的代郡古城后世却被废弃了。后来的蔚州城沿用的是唐代建设的横野军城，作为一座为军事而生的城市，它也确实表现出不俗的防御能力。明清蔚州城，则是在原址之上，与明初洪武五年、新生的明朝开始大规模整顿北边防线时，重新筑墙而成的，城周七里一十二步，这个规模在明代已经算中等城市了。
中国的城市在明朝经历了一次规模巨大的包砖浪潮，从此中国城池摇身一变，从土墙而砖墙。不过放眼九边宣大地区，很大比例的城堡在明朝的大多数时间内，还是土墙，根据《宣大山西三镇图说》的统计，广泛的包砖行为是发生在隆庆议和后的隆万之际。然而蔚州却不一样，这座城市自从与大明相伴而生开始，就是砖城。洪武七年（1374），蔚州卫指挥周房将蔚州全城包砖，再加上其四丈一尺（约13米）的宏伟高度，使得蔚州有铁城之称，蔚然为宣大一线的重镇。这样重要的城池，驻军也相当可观，根据崇祯《蔚州志》的记载，蔚州城中的守城官兵与本州土兵加起来，有2200余人，在九边边军兵力分散驻守、主力集中路城的策略下，除去参将驻守的各路路城外，宣大地区有着这样兵力守城的城池并不多，这也难怪蒙古游骑未曾攻破蔚州城了。
蔚州城有很多值得玩味之处，不光因着它的雄伟，还有它奇形怪状的轮廓。北方地势平坦，纵使山区，亦然有着面积不至于逼仄的平川，故而明代宣大地区的城池大多是规则的矩形，即使是蔚州地区的城堡也大多如此。独独蔚州城，是一个奇怪的凸字形。学者孙靖国在《桑干河流域历史城市地理研究》中，对这一现象进行了分析，他得出的结论是：这种不规则工程是因势而成，北边凸出的部分是州城附近的制高点，且靠近城北流淌而过的壶流河，将北边这一高地彻底包进城市，就成为军事防御中必须要实现的目的，且城墙抵着河流，更有利于城市防御，这也就形成了蔚州独特的“凸”形轮廓，这也可见蔚州设城鲜明的军事功能。
雄伟的蔚州城墙，至今仍存近两公里，列入第七批国保。而被它包裹着的城市，城中耸立着八处国保，这种密度在全国都实属罕见。
我们首先前往蔚县博物馆，随着城市化浪潮的扩张，蔚县县城也扩张得相当大，隐然有恢复过去荣光的感觉，位于县城南缘的县博距离蔚州古城距离也是相当遥远了。蔚县博物馆的停车场十分简陋，相当于直接停在了建筑工地中，渣土车从身旁呼啸而过；不过博物馆的建设倒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显得相当恢弘大气。值得一提的是，河北拥有很多高水准的县级博物馆，这在全国应该是首屈一指的，其中还包括定州中山博物馆这样放眼全国都属一流的大馆。反观邻近同为历史文化大省的山西、河南，在这方面就要相差甚远，这里不得不佩服河北文保工作者们的卓识。
蔚县博物馆的布展水平尚可，将其自代国都城以来悠远浑厚的历史勾勒得相当清晰。不过时间已当正午，还是货真价实的古城更吸引人。从博物馆出来后，我们直奔蔚州众多国保中最吸引人的玉皇阁。蔚州玉皇阁端端立在蔚州城墙的正北处，始建于明太祖洪武十年（1377），几乎与蔚州城同岁。至今保存完整，为两进院落，前为天王殿，后为正殿，左右立钟鼓楼。玉皇阁本身则为三檐歇山琉璃顶，恢弘大气，将蔚州“铁城”的威武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代九边城池多不开北门，或将北门开在偏侧，取而代之出现在正北处的是庙宇，蔚州也不例外。将庙宇立于正北侧敌寇前来的方向，是为了祈求神灵庇佑。在之前的行程中，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蔚州形形色色的城堡北门耸立的真武庙。不过，作为保护“铁城”的神灵栖息处，可不是一般小庙可以打发的，所以就起了这座雄伟的玉皇阁。
不过，蔚州开放的国保也就这么一处，其他地方都吃了闭门羹，在心仪的灵岩寺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现在的国保都不接纳参观，这令人颇为失望。蔚州古城完整保留着明清时期的格局，这就决定了其不可能适应现代交通的需要，交错丛生的小巷如蛛网般铺开，遍布岔路，人车混杂在极为狭窄的老街上，堪称驾车的噩梦。七扭八拐，艰难地蜗行到了目前蔚县政府首推开发的新景点——蔚州署。
蔚州署也就是明清蔚州的州衙门，占地约3万平方米，当属蔚州城内最宏伟的院落。可惜的是，蔚州衙门已经荡然无存，目下的州署是现代人按照各个版本的《蔚州志》复建的，在其中游览还好，若从空中鸟瞰，则立刻感觉与与古城格格不入，很难说是成功的复制品。
比起仿建的州署，更为惹眼的还是其旁边高耸入云的南安寺塔。这座八角十三级的密檐辽塔，已经屹立于蔚州城内一千余年，若论谁见证过最多的沧桑，那么蔚州地界恐怕再无能与南安寺塔相比的建筑了。南安寺塔通高35米，基座各面都有着美轮美奂的兽头，砖雕相当精美。与塔相比，其主人南安寺却显得命途多舛，由于寺院规模巨大，影响了蔚州城的建设规划，明初建蔚州城墙时，竟将已有千年历史的南安寺毁废，清康熙年间复建时，已是简陋卑小。名刹多劫难，几次灭佛自不必说，近世以来依然。
已经矗立了七百多年的蔚州城，自然还有许多留待品味与发现的惊喜之处，以国保展开考察，也只能是挂一漏万之举。然而我们毕竟时间不够，只能带着惊叹与不舍出城。下一处目的地是县城西北侧有6公里之遥的卜北堡。卜北堡墙基本不存，即使是卫星图也难见村堡轮廓，然而村中古建筑为数甚多。小小卜北堡，虽在灿若繁星的蔚县古堡群中未必算得上出众，却出了一位举世闻名的大人物——王振，使得这座古村在蔚县史上声名显著。明朝第一位公认的权阉王振是蔚州人，就出生在卜北堡村中。这位大太监其实是明朝最大的背锅侠，明朝人和后世史家将土木堡之变的惨败一股脑地推到了他的身上，说明军之所以不走更为安全的南线返京，正是王振怕大军踩坏他在老家蔚州庄园的粮食。事实上，土木堡之败要负绝对责任的当然是明英宗，不过王振也因此落得极差的名声，蔚州人历史上可并不愿意提起这位权势滔天的老乡。
然而，今日名人效应兴起，蔚县似乎也有意重新正视这位故里名人。穿过卜北堡的庄门，居然出现了一座老式四合院，旁边的县保牌上书“卜北堡王振故居”七个大字，这倒真的使人意外。院落内保存尚属完好，青石条砖的地面和规整的四合院，确是明清民居遗迹。王振的故居是不是真的留存下来，尚未可考，这位大宦官飞黄腾达后，在老家的房子总不至于如此朴素，但既然本地如此宣传，我们宁愿相信王振与这座院落有所关联。
不过这座院落对面的玉泉寺，才是我们来此的目的。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玉泉寺就在村堡门后的街道旁，沿着村中的缓坡舒展而下，这座寺始建于明正统四年（1439），乃是王振得势后兴建的家庙，故而修得气势威严，当年蔚州地方衙门为了拍这位“乡贤”的马屁，怕是没少出钱修庙，前出抱厦的庑殿顶大雄宝殿，对于这塞北荒凉之地来说，简直是视觉的震撼。在时人眼里，王公公的权势恐怕正如这大殿一样高不可攀。然而玉泉寺正在修缮之中，我们没有机会能欣赏大雄宝殿内精妙绝伦的水陆故事壁画。
卜北堡之后的下一处目的地，却是昨天到过的南留庄堡。原来昨日在南留庄堡的西堡门内，看到一座大门紧锁的关帝庙，虽查到其为省保，又有碑刻，却是铁将军把门不得入。我们去村委会表明来意，村干部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表示看钥匙的人今日不在镇上，让我们第二天再来。既然一言既出，那我们还是守信为好，于是驾车再往南留庄。秋景肃杀，反复穿行在壶流河谷上，不禁将自己想象为五百年前驰骋于此的明蒙铁骑。
感谢南留庄村的文保员，为了我们的贸然叨扰特地来开门，虽然才四点，但是冬天的北方白昼极短，这一天又是阴天，此时天空已经晦暗不明，使得久无访客的关帝庙更显肃穆。从庙中碑刻来看，该庙见于嘉靖时期，正是明代北边民堡蜂拥而起、大兴土木的时代。正殿的壁画如不少关帝庙一样，描绘了关公的一生，可惜我不懂绘画，不能分辨其风格究竟是明还是清所绘，但保留十分完整，让人觉得此行值得。
从南留庄出来是近四点半，无论对这座魅力无穷的典范型城堡有多么眷恋，都必须驱车离开了。因为今日还有最后一个点——远在40公里外的蔚县城堡摄影圣地西大坪堡，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日落了。看着光线越来越差，不免着急，路上飞速飙车。不过蔚县乃是靠近山西产煤区的县份，国道省道上大卡车如过江之鲫般无穷无尽，在这里也要为有心去蔚县自驾的友邻提个醒，一定要十分当心。
遗憾的是，到了西大坪堡，天色终究是暗了下来，原有拍摄落日的计划也只能告吹。西大坪堡坐落在西大坪村靠近109国道的一处山崖边，规模十分狭小，周长不过150米。这种小型堡垒当然不会用作独立的堡寨作战，更有可能是属于边军或本地人贮粮、瞭望之处。但其利用地势非常精巧，周围有深堑与土崖分离，仅有一道可容一两人的狭窄通道可进入。用无人机一飞才知道，堡内也是崎岖不平，遍布深坑。由于天色十分昏暗，我们不敢贸然涉险进入，只能从无人机中感受其一夫当关般的险峻。
至此，今日的访古就算结束，算是彻底利用了整个白天。按照既定计划，我们今晚要在110公里外的下花园区过夜。一路除了钢铁巨龙一般的卡车车流外，满目漆黑，到了下花园区已近八点。下花园区倒有点出乎意料，是一座整洁精致的小城，路面宽阔，建筑有序，比起蔚县城的杂乱无章对比明显。作为塞北地区，张家口的饮食习惯与晋北无异，牛羊肉当先，找见一家看起来体面的馆子，吃得极为惬意。13日的行程至此结束，到访5处国保，3处城堡，只能说意犹未尽。匆匆告别蔚县，实在是万般不舍，这座土地的历史底蕴太过深厚，凌冽的秋风吹过堡寨的土墙，就像发出呢喃的呼唤声，诱惑着我一定要尽早回来看看。
11月14日，天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阴沉肃杀，大概是因为已经进入了洋河谷地，旅程节奏一下子放慢了很多。之所以昨晚要赶到下花园区，乃是因为这里距离我们今日首先要去的重磅级目的地最近，那就是全国保存最完好的驿站——怀来鸡鸣驿。
鸡鸣驿位于张家口东南方向约六十公里、宣府约三十公里的洋河右岸，虽然属于怀来县管理，但是事实上距离下花园区远比怀来近得多，仅要十余公里。地处平坦河谷上的鸡鸣驿连山带河，得名则源于其背靠的高出其五百多米的高山鸡鸣山。鸡鸣驿闻名于天下，是因为它绝非人们想象中的普通驿站，而是一座保存十分完整的中等规模明代城堡，它不仅是全国保存最为完好的驿站，也是完整的明代边堡活化石，驿堡合一，其历史价值不可估量。
启用自永乐十八年（1420）的鸡鸣驿之所以能拥有宏大的城堡形态，乃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燕山山脉的一部分沿东北—西南走向，横切洋河，将平坦的宣化盆地与怀来盆地一分为二，在此山与洋河交叉处设置军堡，便能起到控扼宣府交通线的重大意义，这一位置，就是鸡鸣驿。同时，若将目光向北投放，鸡鸣驿还是宣府中部防御重镇龙门堡通往镇城宣府的孔道。只要蒙古骑兵从龙门突入，再攻破鸡鸣驿，宣府与北京的连接通道将直接被切断，嘉靖四十二年（1563），蒙古人即曾兵临城下。如此战略要地，怎能不重兵把守？
故而鸡鸣驿早在成化十七年（1481），即在驿站外修筑了城墙，到了隆庆四年（1570），再将城墙包砖，形成了今日保存的规模。鸡鸣驿城呈东西略长的准正方形，城周长1892米，墙高11米，四里的规模已经堪比一般的明朝县城。全城仅在靠近南侧开东西二门，4座城角台与26处马面均保存完好，堪称固若金汤。明代一般的驿站，最冲要处也就设马骡80匹，而至万历年间，鸡鸣驿马骡达到175匹，守军445人，这样的城堡，抵挡数千人马的攻击是不成问题的。即便如此，鸡鸣驿的防备仍然受到朝廷的高度重视，万历时期的宣大总督杨时宁便在《宣大山西三镇图说》中说道：“守御之计，尚烦顾虑。”
在鸡鸣驿的西门，我们很幸运地碰到了导游杨大爷，他是村中的长者，对村史如数家珍，由他带领，我们得以充分领略鸡鸣驿的雄姿。鸡鸣驿城中共有纵横五条主要街道，以及许多小巷，其中连接东西门的横向大街，是城中主干道。我们的路线也就是从西门进入，在城中曲折环绕，最后从东门登上城墙，再从西门而出。
鸡鸣驿不仅城堡保存完整，城中的古建筑也遗存甚多，尤其是当年的功能性建筑，大多保存下来。包括驿丞署、公馆、马号、仓库。华北素来民间信仰发达，鸡鸣驿也不例外，即使经过历史的淘洗，城中尚存七座庙宇：龙神庙、财神庙、泰山行宫、城隍庙、普渡寺、永宁寺、白衣观音殿。鸡鸣驿是北京通向西北的交通孔道，来往行人商旅极为频繁，他们带着各异的目的奔向远方，要向不同的神灵祈求保佑，却都在这座沧桑的小城中歇脚，这也就是鸡鸣驿城中各式寺庙众多的原因。当信仰和象征游子漂泊的驿站相融合，看似已近僵尸的庙宇就像重新焕发出生命力一般，让人对这些神灵多了一份尊重。
值得一提的是，鸡鸣驿还曾是慈禧与光绪落难时获得庇护的港湾。庚子之变时，慈禧携光绪仓皇逃出北京，在有着五进院落的鸡鸣驿城中最大宅院贺家院留宿一晚。进入贺家院，二进院中的“鸿禧接福”十分显眼。虽然只是一夜行宫，慈禧这种祸国殃民之徒自不足道，然而太后与皇帝距离普通人太过高高在上，即使是见惯了大人物的鸡鸣驿人，仍是毕恭毕敬地保护了下来。
在城中游荡近两个小时，也就走到了东门，我们从东门上了城墙，得以眺望整座鸡鸣驿城。现在能有在完整砖墙上感受明代城堡风物的机会，已经是十分匮乏，漫步在鸡鸣驿城墙上，仿佛穿越时空，就像五百年前一位操戈巡视的明军士兵在城墙上紧张巡视，惟愿祈祷远处黑云压城般的鸡鸣山能抵挡住蒙古铁蹄的南犯。不过城墙之下，家家户户又都在晾晒丰收的玉米，将色彩本有些乏味的鸡鸣驿城染的一片金黄，又将我们的思绪拉回现实。
离开鸡鸣驿时已是正午，不过我们尚无暇吃午饭，必须要从这里赶到40公里外的宣化。宣化区是今日张家口的一个市辖区，但在明代，这里却有一个威震天下的名称——宣府，彼时的宣府，是九边第一大都会，名城巨邑，令明武宗朱厚照心驰神往，在他看来，到宣府才是“回家”。可惜清代再无维系庞大边军的必要，京西北的贸易中心也转移到了张家口，已经改名叫宣化府的宣府城日益衰落。时至今日，宣化是一座高炉竞相屹立的工业城市，城中古迹已所剩不多，但仍旧维持了方正的格局。
宣化虽在明朝最为鼎盛，但这座城市的历史十分悠久。唐末置武州于此，筑城奠基，金朝名宣德州，是此地以“宣”命名之开始，元代升宣德府。入明之后，北边废府州县地方行政体制，广设都司卫所，宣府贵为万全都指挥使司治所，成为明朝北边统治之中心，从此至明末地位始终不坠。明代的宣府城，在原有宣德府城的基础上不断扩张、大兴土木，最终完工于洪武二十七年（1394），城周24里，城高近10米，这一规模堪比太原、西安，在全国也是绝对的巨型城市。宣府修得这么大，不光因为其战略枢纽的地位，还因为宣府是朱元璋第十九子谷王朱橞的封地，朱橞在洪武二十六年（1393）就藩宣府，亲自领导了宣府城的建设。后来朱橞被建文帝召回南京，又在朱棣进攻南京时开城投降，后来被朱棣废为庶人，此为后话。虽然朱橞在宣府的时间不足十年，但的确是他奠定了这座巨型城市的基础，废置的谷王府也永恒地改变了宣府城的城市形态格局。后来，在正统五年（1440）、隆庆二年（1568），宣府城两次包砖。
我们的第一站是宣化主干道宣府大街上的国七察哈尔民主ZF旧址，这里本是宣化天主教会下辖若瑟总修院，是中西合璧的三进四合院，45年张家口成为中共在战后夺取的第一座省会城市后，察哈尔民主ZF驻扎在此地。目前，这里是宣化博物馆，布展十分简单，还是远远没有展现出宣府深厚的历史底蕴。倒是旁边的宣化天主教堂十分雄伟，天主教在宣化传教已有300多年历史，这一哥特式天主大教堂作为察哈尔地区最大的教堂，始建于1904年，历经多次大修，至今仍在全国教堂中占有一席之地。这一带是宣府古城内，附近的街道如崇善寺街、财神庙街、鼓楼前街，名字都极富历史气息。天主堂背后的财神庙街似乎是本地的鸟市，狭窄的街道两边堆满了鸟笼。
顺着街巷走几百米就到了下一处目的地时恩寺，作为宣化市区硕果仅存的古刹，时恩寺也只有明代成化六年（1470）的庑殿顶大殿存世，但看起来香火很旺，前来参拜的本地人络绎不绝。时恩寺位于宣府城正中，又是由当日镇守太监主持修建，在当日的宣府绝对地位崇高。明代太监多佞佛，向寺院扔钱往往不惜血本，连九千岁魏忠贤也不能例外，这位镇守太监也不是能免俗者。不过时恩寺并未有多少可看之处，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则是他旁边的宣府钟鼓楼——清远楼和镇朔楼。
巍巍宣府城，时至今日，也只剩下钟鼓楼和南城墙的城门昌平门（宣府城有七座城门）存世，其中钟鼓楼遥遥相望，仅隔400米。
钟楼清远楼始建于成化十八年（1482），通高25米，重檐多角十字脊歇山顶，极尽雄壮，底下是8米高的十字券洞。若在当日，身处清远楼上，宣府城北可一览无余。作为钟楼，楼内之钟也颇有来历，铸于嘉靖十八年（1539）的铁钟叫人生怵，楼北侧“声通天籁”的匾额可谓名副其实。
南侧的鼓楼镇朔楼建于正统五年（1440），高度与清远楼齐平，可谓姊妹楼。当时宣府城中有此二楼耸立，定能在城中任何一处都能望见其壮阔。更为可贵的是，镇朔楼中保留有正统年间《宣府新城之记》，对明代宣府城的修筑进行了详细的回溯，再加上其他几方清代碑刻，镇朔楼堪称宣府历史的最为悠久的见证人。
曾经容纳过三万大军驻扎的塞上第一名城宣府，拆的拆，毁的毁，时至今日，只剩下两座孤零零的姊妹楼拼死留下最后一点岁月的荣光，这不能说是莫大的遗憾。脆弱的长城和那沿边数以千计的堡寨墩台，能抵挡住历史的洗礼已经是千辛万苦，在今天这个文物凋零之快前所未有的时代，如果再不去看一看、摸一摸这些时间的尘埃，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离开宣化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又到了快天黑的时候，今天的最后一处目的地是宣化西北城郊的国四——下八里辽代墓群。对于考古界和辽史学界来说，下八里墓群可谓如雷贯耳，这是辽代当地汉人望族张氏的坟茔所在，先后有十座墓出土，除了大批出土文物外，最吸引世人的是张世卿墓中的壁画，堪称辽代汉人生活画卷。可惜的是，近两年管理收紧，下八里墓群已经不能进入，我们也能在墓外感受一下这座地下艺术宫的魅力。
离开下八里村，剩下的路程就是开赴张家口市区了，这是2020年内第二次到张家口，所以并未提起多少我的激动之心。次日15日的旅程，是北上去万全右卫城、野狐岭、元中都和洗马林堡，但是因为本人比较懒惰，这一天的照片至今还未整理，再加上今年1月已经去过野狐岭与元中都，本次感受不多，所以这次游记也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