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专栏(234) | 刘月英:忆父亲
沈丘专栏主编 / 露白(鹿斌)
沈丘专栏副主编 / 张杰民 刘彩珍 王倩倩
文:刘月英 / 图:堆糖
父亲名讳刘海龙,这个讲究又大气的名字在父亲生前很少有人这样称呼过,很多人背后都叫他“刘罗锅”。由于祖父英年早逝,他老人家过早地挑起了家中的生活重担,在青年时期背就累弯了,才落下“罗锅”这个绰号。别看父亲腰弯背驼,干起活来一般人都比不上。而他知恩图报、一心为民、一心为公、忘我劳动的精神与刚正不阿的品格,更是让我印象深刻。他是我最好的启蒙老师,更是我人生的楷模!
在上世纪50年代初,我还小,不知道父亲在村里负责什么工作,只见他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忙忙碌碌,时常饭顾不上吃,还经常通知村民开会。他连续多年被评为模范,奖品大都是“杈把扫帚扬场锨”,时而还有我们很稀罕的“羊肚子毛巾”。他的事迹我虽然记不清,但从1957至1960这三年的时间他所做的几件事,让我感受至深。
记得1957年的夏天,社员们的牲口集体饲养。作为饲养员,这个活可是既脏又累还熬眼,关健是这一群不会说话的牲口,在当时可是大家的命根子,饲养员责任非常重大,很多人都不愿干这个活。谁也没想到,当年五十六岁,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父亲,却自告奋勇承担起这个重任。
记不清他饲养了多少牲口,只知三间饲养室全占满。一些活:拉土、出粪、铡草、抬草等,应由生产队派人帮助干的活,父亲却从不打扰队里。常用大撮草筐到很远的场里将铡好的饲草装得满满的,用木杈挑着一趟趟背到饲养室。深秋,他又去田里将新割下的红薯秧,用杈挑着背往饲养室。每次背的红薯秧,都超过他体宽的几倍,不近前,就看不到他的面孔。虽是深秋,他干起活来总是光着脊梁,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看他累得那个样我很心疼,不高兴地到他跟前说:“爹!您咋不和队里说一声,派人帮您抬呀?就是不派人,您就不能少背点呀!看把您累的……”父亲总是爽朗地笑笑说:“这些活我能干得了,干惯啦,不累!”
父亲当饲养员期间,社员们都在大食堂集体吃饭,人多饭场也很大,他老人家每天起早把牲口喂饱,就扛着大扫帚在食堂开饭之前,把整个饭场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社员交口称赞他是“一会儿也闲不住的人”。
一次雨后,几个小姐妹约我趁凉快去地里薅草,她们几个手脚麻利,不大功夫,每人便薅了结结实实一大筐。而我薅的最少,蓬松着才挨着筐系子,觉得很难看,可是她们背起草筐都走了,我也只好跟着回去。没想到交草的时侯是父亲亲自收草,当时有私心的我,便产生了一个侥幸的念头:父亲兴许能给我多称几斤。
父亲要求大家都把草倒在地上摔摔泥土再称,几个姐妹都照办称完回家了,我有意等到最后。只见父亲拿着称走到我的草筐跟前说:“你还没摔泥土吧?”我撒着娇说:“爹!我就薅这一点儿,别摔了吧?称称算啦!”没想到我话一出口,父亲慈祥的笑容立即便消失了,严厉地看着我说:“小孩儿家咋学得这样儿啊!人家都摔,咱凭啥不摔呀!越是自家人办自己的事越要认真,不能让人家说你爹我不公道、占公家的便宜。”小时候我很听父母的话,基本上没挨过吵,今儿惹父亲生气了,我哭了,说:“爹,您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儿了!”父亲又笑了,亲切地拍着我的头说:“好啦别哭啦!改了就好啦。你没她几个大,薅恁些就不少啦!再多了你还背不动哩!”父亲还真会安慰我。
1959年秋,严重的自然灾害造成粮食缺乏。我二哥在去生产队割红薯秧子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拿回家一块红薯,被父亲看到了,他大吵我二哥说:“你真没出息!饿死也不能随便拿公家的东西。”随后将那块红薯远远扔出了家门,给二哥一个很大的教训,同时我也陪着二哥受了一次很大的教育。
1960年春,父亲因患严重的浮肿病起不了床,自己都穿不上衣服,他还要去生产队菜地看菜。我哥说:“爹,您自己都不能动了,咋还能去看菜呀?”父亲说:“我不干活,凭啥吃饭?别的活我干不了,睡在菜地边看着,不让啥东西去祸害不好吗?我身子不能动,嘴还能说呀!啥东西去了,有个人在那一吆喝,它不就吓跑了吗?在家不也是睡着吗?”家人拗不过他,只得两个人每天费很大劲把他搀架到菜地,直至那茬菜收完。
1960年夏,父亲的病更重了,小腿和脚面都肿得裂出许多小口子,渗出了“水”。他老人家病成这个样,心里还依然牵挂着生产队。收打麦子的时候,他硬是要到麦场里去干活。哥嫂们心疼得含着泪水劝他说:“爹!您别难为俺了好不好!看您的腿脚都成啥样儿了,鞋穿不上,脚抬不动,咋去场里干活呀?队里恁些人,谁让您这样的病人去干活啊?”爹说:“这几天队里正摔麦,您只要把我送到场里,我的手还能动,坐那把麦秧子撞成把,不是摔得快些吗?麦季经常下雨,得赶天哪!麦不打到穴子里不算粮食呀!”爹说的是对,可他老人家的身体……为了不让他再生气,哥嫂只好含痛依着他,找点破布把他的腿脚包住,费很大劲才把他与其说是搀架,不如说把他抬到场里。他老人家在场里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把要摔的麦子全部摔完。
1960年秋,父亲作为重病人被公社集中免费治疗,那天我在看望他时,他很伤感地跟我说:“我这算咋说也,一天到晚睡在这,光吃不干,咋对得起让咱翻身得解放的大恩人毛主席吔……”说着,满眼的泪水顺着眼梢流入了发鬓……我没见过父亲流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前,我一直不理解父亲为集体、为生产队为啥一直那样干,此时,从他老人家的泪水中,我才真正读懂了父亲……
1960年腊月二十八日,也是除夕前最后一天晚上8点,享年五十九岁的父亲,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带着牵挂、带着遗憾走了……
其实,28日上午,我还在城关卫生院看望住院的父亲。陪他说话,给他唱歌、讲故事、背书,亲昵地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脸,跟他撒娇、逞脸儿、逗他开心......下午4点左右我离开时,他还郑重其事地安排了我很重要的三件事,详情写在另文《牧羊情深》中。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安排我的这几件事,却成为他老人家给我最后留下的遗言!二十九日凌晨4点左右,我还正做着过大年的美梦,正在鬼着向父亲谝他给我买的扎在辫稍上的红头绳,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听到父亲过世的消息,我的头像被谁用木棍重重地夯了一下,轰地懵了!顷刻间,我觉得天塌了!刚15岁的我,像孤身一人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滂沱、痛彻心扉......爹——昨儿晌午咱们还高高兴兴地说话呀!才短短的4个小时,您怎么就突然舍了您的儿孙一群走了呢...... 平时非常胆小的我,此时可是可着肚子长了个胆,踏着很深的雪,哭着直奔医院。父亲的死,让我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肝肠寸断之痛。也是从这一天起,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栽上了一颗父亲品格、父亲精神的常青树。
亲爱的父亲啊,您人走了,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您走的时侯虽然没给儿女留下任何物质财富,但您却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精神财富。女儿在您这种财富的支持下,从成长到工作到退休一路走来,我没有愧对人生,没有让您失望!
——祭奠父亲过世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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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月英
刘月英,1945年生,河南省沈丘县人,退休干部,曾任县委编委办副主任。1983年4月被授予 “全国新华书店先进工作者”。文章分别发表在北京光明日报社《新天地》、河南省《老人春秋》、河南省《报告文学》、《大河报》、《周口日报》、《沈丘文学》、《新沈丘》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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