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智泉流韵》特邀作家艾平原创散文《八 里 沟 看 瀑》

八 里 沟 看 瀑

先前见过几挂瀑布，皆远眺而归，在八里沟环抱飞流倾泻尚属首次。旅行社那点破规矩，人刚落脚便催促别往，看瀑终未看出门道，甭说情迷其中了。这次行万仞之上，鸟瞰山涧垂下白练，在个人随团游史中确乎意外，一草一石留下的影子，落根脑际，诱发再次游历的欲望。

八里沟景区位于新乡西北辉县境内，系太行山余脉，常青植被道说水源丰沛。沟道两侧山崖峭立，雾岚锁尖，临溪伫阁在树荫里绵绵阅读来客的面孔。

歇脚客栈次日凌晨，我们一行人打起轻装，径奔白云瀑，逢桥缓步，遇坎踏进，掬水消夏，摇帕取凉，好不辛苦，苦在神往胜景的焦渴中。到达白云瀑天井时，果见那里游人攒动，异域口音标示各自来处；凹形长廊依山脚而筑，内陈冰雪塑模，人穿梭其中可饶潭环视。浏览后爬石台阶上山，看二层瀑布。在柳圈椅形山腰窝里，一簇银练似的泄水锥潭而落，激溅白浪推向周遭；瀑布爆开的水雾，冰点似的刺向趋近的人群，刹那生出寒颤，逐去沿壁走陡的余悸。在哗声啸谷的节奏中，人们贴壁绕瀑，回还嬉趣，领受水光的沐浴。打着眼蓬望天，天只一方蓝，疑是城市深搂间，风不过，雨打一片湿。

再上山便是红石河景点。与旅伴踏着镶嵌于峭壁的悬梯，一阶一级数着崖顶的距离，坠空之忧，溢在每个人的脸上，想打转身返回者，怎奈梯窄人挤，回眸山底，怯意加剧，只好拉低帽沿儿爬梯。

山崖上地貌起伏而不塞闭，拓荒农田稼穑泛绿，店铺货架陈述着土产的种类和丰赡。沿修葺山道穿林过岗，来到瀑布上流红石河。河水在山峡间汨汨淘淘，谷地散布的大小褐石，或斜躺平铺，或半露水面迎流激花；一块巨型褐石立于河床中央，上面朱笔镌刻红石河字样，乃自然造化的留影幕衬。河畔坐落着亭榭草舍，堂前摆放桌凳，山菜野味庖厨的香醇和靡靡之音播曲，传递店家的现代与原始合一的招客之道。

河风缕缕，吹过石头和树梢，掠不去自远方来朋的狂痴童心，撩一把清泉湔去一路风尘，掬一捧冷冽消解燥热，捡块石子掷出叮咚，手叠喇叭喊山，肺腔张弛成一座谷。于是，我摄下挤扛在一石包周围旅伴的憨态——从河心兀石石嘴吐出清洌的景象中，我仿佛看到自然老人，在把山里的故事娓娓道来……

改革开放前八里沟的山民，一家人合盖一床被子的事儿很普遍，小孩半夜从棉被破洞钻出来撒尿，也不是虚拟的笑谈，至于采撷山果裹腹的故事，却有神侃的味道，在一切生活资料归生产队支配的年月，无论谁动用一枝一叶或搞点农副业，都有触犯天条的嫌疑，接踵而来的便是被批斗的厄运，而忍受贫穷则成为光荣的象征，一部《金光大道》电影作为教科书，把民生倒悬在历史的山崖上。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十一届三中全会回答了这一问题。开化塞闭的风起于海洋，行于林间，缓于岗头，落于谷地，但凡捕捉风讯上心者，人生开阖只在掌上。八里沟原本一片草莽乱象之地，于今山民坐地售货，游人购物充实背囊，民生在通融中改观，可谓山不在贫瘠，在开发也。

高山隐夕阳，岗头的月牙钩沉岁月。

站在红石河心，体味生命的律动，不啻一件尚欣事儿。我喜爱被水头冲击的感觉，每根神经抖动，颤音抵达心房。要么掬一捧河沙，拨拉出一撮含金属鳞片的颗粒，忽明忽暗在掌心，儿趣生在遐思中。我没有见过大漠里的棕榈，做不来沙洲梦，却可以拽一把茅叶，折叠出船的形状，投进前方的小潭，跌撞着奔来，任激流飘逸在海一方……

红石河从这里流去，向远方唱响自己的歌；我们踏过水波，脚印湿漉漉落在岸上，片刻又被风干，记忆里残留的东西，也会随肌体消亡而死去——眼前河滩取景的旅人，或然向河曲幽处投去一瞥，把怀揣的故事如水流淙淙述说。

登山的怡悦在于倦怠后的疏放，回望山下，用言表物落入俗套；仰观山颠之峰，以墨摹状陷入窠臼，风情在心不在景，神入画画成画像。溯流探源不只沉湎其醉人，更为寻找衔接生命的脉络，推进血和液融通打结的节。自然揭示了山之在、水之存的妙丽，亦会披开隐逸深处的地老天荒，给人以更多的意趣和启示，风发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