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岳 | 月亮之上

月亮之上

文|立岳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年少的时候，我常常替父亲在自留地里看守花生，守望秋收的田野，像少年闰土一样率真、勇敢。也许城市的霓虹灯早已经淹没了大自然月亮的光彩，只有在偏远的乡村才能目睹她宁静的安详。在月影婆娑里，我心荡漾，故乡的一轮明月，在思念里更加明朗起来。

暮色苍茫，晚风习习，秋虫嘀啾，炊烟袅袅。

神气了一天的太阳，带着略略的醉意滚落了地平线，只留下一抹半江瑟瑟的残红。在星星的点缀之下，月亮悄悄地起床了，慢慢地溜出，默默地挂于苍穹，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夜空宛如淡黑色的水晶，不淡不浓的银灰色酿造出少女一样的温馨轻柔，欲语还羞。那状若玉盘的月儿，在云影的掩映之下，亦真似幻，似嫦娥般翩翩起舞；又如披着婚纱的新娘在空中漫步，露着甜甜的微笑，像蒙娜丽莎般令人着迷、陶醉。

不知何时，云乘着风儿跑了，似躲到无人之处悄悄地谈着恋爱。没了云的遮挡，月色更加的透澈、更加的清纯。月儿圆圆的，圆得像中秋的月饼；月儿又是多情的，脉脉的，盈盈的，像流水一样静静的泻下一派清辉，镀亮这金秋的大地。她恬静地俯视着美丽的乡村，俯瞰着万家灯火的精彩。乡野，因为她的出现而回归自然；家园，有了她的存在而显得宁静、和谐、熠熠生辉。池塘里微微泛起的青烟和不远处忽明忽暗闪动的灯光，以及狗的狂叫，更添几分古怪的魅影。

我简单收拾卧具，一席一被而已。在刚要躺下的时候，不经意间一抬头，那头顶上的一片银灰碧落，无边无涯；心一下子被深深地震撼着，这一轮满月以傲视古今的皎洁，高悬中天；以唯我独尊的气势成为高天的王者，我想，脚下的这片田野也许就是因为它的孤傲、清高而震撼臣服了吧。

我猜想，无论是辛弃疾“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闲赋悠远，或者是曹孟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思贤若渴，无论是秋天萧萧的落叶之声，还是冬天飒飒的飘雪之声，都不比这今晚的清凉、透明的月光缓缓流泻在枝丫，跌落在田地，滚入池塘中，弥漫在水面上的声音动听。那声音是圣洁的，不让人有丝毫的亵渎，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咏叹。

月亮，它的表相是圆，象征着和谐，是一种生命的流转，在月缺月圆中，蕴含着万物循环往复，声声不息的动力。它的月半盈满，月初空损，是为变；然风月无边，你我共适，是为不变。以它的灵性和多情，演绎着美丽、忧伤和喜悦。它不是一个悲情的固执者，去固守一隅，偏安一居；它是一个多情的善变者，在一升一落中完成它阴晴圆缺的天体运行。郭敬明曾说：留在原地是一种错误，我们要不断地告别，告别一些人，一些事，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追逐时光，如同无家的潮水。所以才有泰戈尔《采果集》里“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和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正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这玲珑如莲花般的诗句。

生活中，我们有时活得感觉像夹层面包，一层是挣扎，一层是蜕变，在蓦然回首的酸楚里，频频出现的是你我老去的年华。而月亮则是通脱淡泊的，始终用它纯洁的光辉，涤荡和净化着现实中太多磨砺的灵魂；用它不屈的意念将心尖上的茧花，层层剥落，让心灵重回饱满激情、满血复活。而今晚的月亮，莫不是廖华歌女士笔下的《一个人的月亮》的婵娟独享，已不再是瞬间的感动，仿佛是亘古的永生。

我躺在简陋的草席上，聆听着秋日蟋蟀的鸣叫，思绪像潮水一般，悄无声息地流淌。在这空旷的田野，没了白天农活的忙碌，只留下我独自和月亮的对话，既有理趣，也有情趣。隐约可见李白的醉卧花前，月下孤影浑然一体，玲珑澄澈了；也有那东坡的坦荡、旷达：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有岳飞“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的自勉和激励；更有“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醉意中的探索；“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生命哲理的感悟；它默悬于天地的高处，卓尔不凡，安然若素，也许早已把世间悲欢参透。

在生命的长河之中，通常来说，个人的生命是短暂即逝的，而人类的存在则是绵延久长的。因此“代代无穷已”的人生就和“年年都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虽有“早生华发，人生如梦”的伤感，但那些性格豁达的，从不颓废和绝望，这也许缘于对人生的追求和热爱吧。

也许正如潘知常所描绘的那样：中国人那根极轻妙，极高雅而又极敏感的心弦，每每被温润晶莹流光迷离的月色轻轻拨响。一切的烦恼郁闷，一切的欢欣愉快，一切的人生忧患，一切的生死离别，仿佛往往是被月亮无端地惹出来的，而人们种种飘渺幽约的心境，不但能够假月相证，而且能够在温婉宜人的月世界中有响应。”在这天地之中，惯看了春花秋月；在这月亮之上，等闲了荣枯沉浮。

夜色已深，困意来袭，我和衣而睡，一觉醒来，天已拂晓，露水沾湿了被褥，而我却浑然不知。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立岳，本名秦丽月，河南新野人，文风散淡，个性随和，爱书法，好行隶  ，喜游山水，聊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