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铅华洗尽见真淳
铅华洗尽见真淳
——读蔡泗明《小区的夜》
张达富||江苏
元好问评价陶渊明的诗，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一语道破了陶渊明诗的特质，洗去豪华绮丽，尽显质朴自然。诗歌如此，散文写作又何尝不是呢！
读了蔡泗明的散文《小区的夜》，我更坚定地认为写亲情散文以质朴为美，不事雕琢，真切自然，就像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给人自然清新之感。通读《小区的夜》让我想起了虢国夫人的美，是那种“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的天然美。自古及今，写亲情的文章有很多，而能让后人一致公认称得上美文的也就是那几篇，其中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是抒情散文中的精品，记项脊轩中读书情景，“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情景交融，写出了读书的情趣，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我们说写文章不事雕琢，并不是说不要经过一番思考斟酌，从《小区的夜》全文来看，是抒写亲情的。写亲情的文章太多了，怎样表达对父母、对子女的挚爱亲情，可写的角度很多。大家熟知的散文名篇《背影》，至今无人超越，是散文中的扛鼎之作，是因为作者朱自清的写作角度独特，通过父亲的背影写父子亲情，父亲车站买橘子爬过铁道的背影以及混入人群的背影，读父亲来信，想像中父亲的背影，三次背影，四次流泪，酣畅淋漓地表达了父子亲情，感动了一代又一代读者。优美的散文都是得力于作者的精心构思，《小区的夜》同样体现了作者的艺术匠心。
视角独特，构思巧妙。罗丹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们每天都被亲情包围，可是我们很少去感悟亲情的温馨，更不用说去发掘亲情的美了。《小区的夜》的作者非常巧妙地从小区宁静的夜晚，人们、家人都纷纷归家，万家灯火时这个角度来构思行文，可见动笔之前一定经过一番深入的思考，把对父母对女儿的无限深情，通过自己独特的视角表现出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并引起情感的共鸣，这表现了作者的写作功力。作者非常巧妙地用夜色做背景，在这个背景中剪接几组灯光，表达对父母、对女儿的爱，可谓独具匠心。巴金有篇散文题目就是《灯》，写出古今中外的灯光给人温暖、希望，赋予了灯光丰富的内涵。《小区的夜》同样以“灯光”为意象，一组组画面，宣示着亲情的温暖，读来无比温馨，就像《军港之夜》一样充满温情，“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同样作者在这篇散文中运用充满温情的笔调抒写与父母、女儿的“亲情陪伴”，表达了父母与子女的淳朴、深厚的亲情，是一首父慈子孝的赞歌。写小区的夜色“宁静”，我心的“安宁”，是因为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父母终于能够居住在自己的对门，“一碗汤的距离”， 近在咫尺的“亲情陪伴”。我认为这是全文的主旨所在，小区的夜、小区的灯光都因为“亲情陪伴”而变得温馨，我不安的心也变得“安宁”，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读到这里，我被作者如此精心安排父母的晚年生活而感动，我们见过生活中许多孝子的诸多表现，很难有像作者这样的周到安排，既让父母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又与自己保持着紧密接触，这样的内容本身就很感人，加上作者充满温情的叙述，做到了文质兼美。
巧妙穿插，结构严谨。文似看山不喜平。作者在叙述七年前父母搬进城里，但因为条件限制，还不能让父母紧靠自己的住处，随着岁月的流逝，父母逐渐老去，“我依然放心不下”，直到父母和我同住一层楼，一梯两户，对门住着，“从此，我的世界变得美妙起来！”我的心变得安宁，才感觉“小区的夜永远是那么的宁静而又温馨！”明眼人当然会看出这是亲情表现出的温暖。这段叙述为后文写小区的“灯光”做了充分的铺垫。在写小区的“灯光”又穿插了儿时跟父母在一起的情景，就像电影镜头，在历史和现实中切换，文章的容量就大了，文字虽然不长，但传达出的信息却是非常丰富，引起读者的无限遐想。有了这些充足的叙述，接着隆重推出两组温馨的画面：父母灯下温情的絮语，这是现实版的“父母爱情”。作者通过想象，把父母之间的互敬互爱、对子女的舐犊情深以及父母精神世界，父母的爱好，写的具体细致，也见出作者对父母的体贴关心。写女儿书房的灯光，联想“那灯光，犹如古时候的‘黄卷青灯’，是莘莘学子潜心苦读的象征！”这真是神来之笔，亏他想得出！把女儿的灯下苦读和自古及今莘莘学子求学的艰辛以及读书人的宿命统一起来，具有悠远的历史感和广阔的现实感。值得玩味的是，作者在叙写看到父母厅堂映射出的灯光和女儿书房映射出的灯光时，无一字写到自己的情感，但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窥见到一个孝子的拳拳之心和怜爱女儿的眷眷之心，就像抒情诗一样，抒情主人公并未出现，但他的形象却是那样的鲜明。“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写的是送别，读者不难想象站立江边深情注视着朋友远去的身影，伫立之久，友情之深。《小区的夜》的作者不动声色地叙述，让我们完全沉浸在亲情的美好氛围里，感受到作者的脉脉温情，也体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的责任与担当。
行文自然，语言清新。《小区的夜》如话家常，在娓娓道来中，抒发情感，作者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亲情，读者也情不自禁地和作者达到了情感上的交融。全文叙述语言清新流利，没有深奥的词句和艰深的引用，让人读了感到亲近、平易，又充满深情。“每有闲暇，我都会陪着父母亲一起出来散散心，到公园的龙湖边上，或是郊野的沿渠（向东渠）绿道，赏赏风景，吹吹风，聊聊天。那场景，犹如小时候父母亲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到处玩耍。”句式整散结合，又通俗易懂。看到女儿室内的灯光，联想到和女儿一样的学子，推己及人，多么宽广的胸怀！可以说没有联想，就没有文章。这篇散文的联想自然，没有斧凿的痕迹，好像就是拉家常、叙亲情。“此时的我，有爱怜，若柠檬般酸酸楚楚；有欣喜，如巧克力之暖人心窝！”写出了对女儿的爱之切，也道出了这一类父亲的共同情感，所以感人至深。读其文，想其人，可以想见作者定是有才有情有趣之人，不然，怎么可能为我们读者呈现如此温情的美文！
文章写到最后应该再推向一个高度，深化一下主题。这篇文章的思路清晰，夜色宁静-灯光温暖-我的心安宁，主题词是“亲情陪伴”。就像一首优美动听的乐曲，“夜”是主旋律，而“灯光”则是最美的音符，最能体现文章的主旨。因此我的偏见以为，最后对“灯光”的解读还可强化，由“灯光”联想到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担当和责任。做人能做到 “仰不愧父母,俯不怍于人” ，乃是做人的最高境界，这样，主题是不是更突出，内容是不是更深广？
附：
小区的夜
我爱我的生活小区，我更爱弥漫着亲情的小区的夜。
自从去年秋天，我同父母亲一起搬进了县城区西边的怡景阳光小区，我的心变得安宁了许多！
七年前，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亲就随我进了城，当时因条件有限，我们还没能住在一起。虽然，我们住所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但我依然是放心不下！我总担心，随着父母亲年龄的增长，子女不在身边，他们以后的生活会逐渐出现诸多的不便，精神上也会越来越觉得孤单。在这份不安中，岁月如梭，时光飞逝，一眨眼，父母亲都已年逾古稀了！
搬进怡景阳光小区，我和父母亲住在同一楼层，一梯两户，是对门住着的。这“一碗汤的距离”，让我们同时拥有了近在咫尺的亲情陪伴。从此，我的世界变得美妙起来！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照射在小区里的阳光是温暖和煦的，吹进小区里的风是绵柔清爽的，下到小区里的雨是细滑润泽的，小区的夜永远是那么的宁静而又温馨！
这份难得的幸福和安稳，让我在欣喜之余，也格外的珍惜！
小区紧紧毗邻着将军山公园和郊野绿道。每有闲暇，我都会陪着父母亲一起出来散散心，到公园的龙湖边上，或是郊野的沿渠（向东渠）绿道，赏赏风景，吹吹风，聊聊天。那场景，犹如小时候父母亲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到处玩耍。如今，是我陪着他们共度晚年时光。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心！那么的甜蜜！然而，最让我陶醉的，还是在小区里细细体会那种父母亲和孩子就在身边的夜的感觉了!
每当夜幕降临，小区内的灯火开始通明了起来，忙碌了一天的邻居们都回家了，就像白天忙于觅食的鸟儿，收起了飞翔的翅膀归巢了。这时，我常喜欢漫步于小区绿地间的鹅卵石小径上，偶尔也坐到凉亭里，感受着小区的夜。――或欣赏着皎洁月光下的绿树红花，或仰望着半明半昧的星空，或聆听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慢慢回忆着小时候与父母亲在一起辛勤农耕、养猪种菜的日子，回忆那段有苦有乐的往日时光！每每这个时候，过去的一些生活片断，都会在我的脑海里重新鲜活起来，叫我沉醉其中……
小区的夜，会透出一缕缕的灯光，照亮我眼前的世界，温暖着我的心房！
小区的夜，会流出父母亲厅堂里的灯光。看到灯光，我就仿佛能看见他们紧挨着坐在一起，冲泡着他们平时最爱喝的武夷岩茶，观看着他们为之痴迷的潮州戏曲，不时还争论起剧中的角色和情节呢！有时，仿佛又能听到他们谈论起上次回浯田老家时的一些所见所闻；谈论着我们四个兄弟姐妹建立家庭之后的咸淡与得失……
小区的夜，还会散出女儿书房里的灯光。那灯光，犹如古时候的“黄卷青灯”，是莘莘学子潜心苦读的象征！看到灯光，我仿佛又能看见正上高中的女儿用功学习的情景，无论是抄写作业，还是朗诵阅读，都是那么的凝神专注，那么的心无旁鹜！我知道，她不仅会遨游于她所喜好学科的知识海洋里，享受着读书之乐；她还会为了心中的理想大学，去攻克那些根本谈不上兴趣的学科难题。女儿室内的灯光，演绎着“十年寒窗苦读”的励志格言，诠释着“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成功真谛，映射着青年学生践行“中国梦” 的时代精神。此时的我，又会有何等复杂的情感交织呢？有爱怜，若柠檬般酸酸楚楚；有欣喜，如巧克力之暖人心窝！
小区的灯光，就是家的方向！
小区的夜，永远是那么的宁静而又温馨！它已渐渐融入了我的生命，注入了我的灵魂！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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