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柳林的故事

柳林的故事

正月，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已经报晓，但地处寒带的北方仍寒气逼人，风不时肆虐，雪不时飘落。然而，心却被翘首企盼的春意填满，思绪不由得回到故乡去处，回到快乐与收获并存的——柳树林。

经查，世界上柳树有五百多种。我家乡可没有那么多，就十多种。要是讲用途，除了当烧柴，记忆中用途较多的有四种：一是杨柳。它树干挺拔笔直，能制作各种工具把，如锄把、锹把等。二是旱柳。它寿命长，能成材，不怕干旱，越是晴朗干热的天气，它枝干越湿润，还能滴出水来。三是红柳。它新发的枝芽剥皮后放在口里咀嚼，汁液的清香甜美无与伦比；枝干较细时特别柔软，是编筐窝篓的极佳材料，我家里的筐筐篓篓都是父亲用它编出来的；尤其剥了皮的枝条又白又滑又干净，编成盛糖果的托盘精美极了。还有“王八柳”。别看它名字不好听，长相难看，不成大材，可用途却不少。因质地坚硬柔韧，是上好的镐把、锤子把、土篮子梁、镰刀把等；因其自然空心，还能做成烟袋杆、烟嘴、烟斗、鸟夹销子，可谓匠心独具。

就其生命力而言，柳树则是顽强的代名词。除了子种能繁殖，不论什么环境，只要割下它其中的一截，插到水里或土里就能复活再生，茁壮成长，带给人一种旺盛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境界。

说到境界，树丛里有一种小花，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它几乎紧贴于地面生长，绛紫色叶片，边缘处变浅呈橙粉色，毛茸茸的形似猫耳，所以我们管它叫“猫耳朵”。别看它和名贵的花比登不了大雅之堂，可却有着梅花般的品格。在冰雪刚刚融化，其它花草还在酝酿、踌躇间，它便急不可耐地破土而出，头上顶着残雪，绽开毛茸茸的笑脸。假以时日，待芳草萌芽泛绿，蒲公英伸展腰肢，柳絮纷扬，柳枝抽丝之时，猫耳朵则被掩没期间，甘愿蒙受欺凌，寥寥而终。它的确称不上美丽，更显不出高大，万花丛中几乎无人顾及，但它能在蚀骨的春风中抖开胸襟，在万物复苏前独占鳌头，又能在芳华迅逝后隐忍屈尊，无不彰显出顽强、倔强、朴实的品格，这也许是它和柳树为伴的缘故吧。

先别说村外的柳林有多大，单说村里，家家房前屋后都被柳树环抱。别看我家房子又小又破，可寓于一角的一颗旱柳倒是枝繁叶茂，成了我爬上爬下的必修课。或许树被我折腾得不耐烦了，便故意上演了一场恶作剧。一天，我正躺在树杈上小憩，姐姐从屋里出来喊我，随起身往下爬，在脚离地面约两米高的时候，感觉左手握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种专门生长在柳树或榆树上的虫子，腹下有很多吸盘，靠吸盘吸附在树皮上并获取树的营养，当地习称“贴树皮”），吓得我妈呀喊叫一声，两只手同时张开，整个身体瞬间落地。姐姐赶紧跑过去把我扶起来搀进屋，妈妈叫我活动活动四肢，并无大碍，到了晚上睡觉时也无异常。

没想到半夜时，睡梦中有千万条虫子爬向我裸露的身体，两手左拍右打，口中呀呀呼喊，那些虫子仍执着地不离不弃，尤其吸附在脸上、额头上的，怎么弄也弄不掉，皮肤被灼得火燎燎的......听到妈妈在喊，我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见一束光亮在头部晃动，忽闪忽闪的灯花映出了妈妈的脸。妈妈一只手拿着油灯，一只手附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说“这么烫，烧得太厉害了！刚才，你又喊又叫，两手使劲呼拉，抓都抓不住，可把我吓坏了”！

一场惊吓足足躺了三天。之前，敢拿在手里的贴树皮，此后，只要树上有它存在，便不敢去爬。

村内柳树成荫，村外也是大片大片的柳林，对整个村子几乎形成了包围态势。

每年春季，伴随着一批批候鸟光临，寂廖的柳林立刻充满了活力。听到百鸟齐鸣的歌唱声，如同号令般，催促孩子们不约而同拿上各自心爱的鸟夹子，跑向柳林处，跑向田野里，跑向水塘边，施展出十八般武艺，追逐鸟的轨迹。

说起打鸟，我可算不上内行，只对程序略知一二。

埋夹子。要熟悉鸟来的路径确认夹子口的方向，根据鸟的习性确定土堆大小，销子卡得老点还是嫩点，虫子用哪一种，包括往销子上上虫子都是十分精细的活。哪道工序做得不够，都会影响捕捉成效。

遛鸟。也是捕鸟过程的一个重要环节。有些鸟，只要把夹子下好等候就行。但有的鸟下好夹子后，还必须往夹子跟前溜。这可是考验耐心和毅力的时候，急不得，急了，就会把鸟溜飞而前功尽弃，整个过程就跟哄孩子似的。

哎呦，跑题了，说柳林怎么跑到打鸟去啦？其实也没跑题，不是说百鸟齐鸣嘛，柳林里是它们天然栖息地，自然也是打鸟的圣地呦。

林中当然不只有柳树，间或还有不敢用手触摸、满身长刺、花味芬芳的野玫瑰，果实酸酸甜甜的山里红，秋季绽放异彩的枫树等。

有一种真菌孢子，主要成长在林中草地里。赭色，成熟干透后，孢子里面呈粉状，因外形、颜色与马粪接近，所以我们管它叫“马粪包”。不知它由什么成分构成，只知道它有极强的止血作用。正在流血的伤口，只要把它的粉末撒在创口上，血就会立马止住。孩子们多数时候只是把它当成玩物，发现后上去猛踩一脚，一股烟雾从脚下喷放出来，口里喊着，我踩到地雷啦！然后，一个后仰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或者拿在手里，作为小伙伴们相互攻击的武器，往对方脸上、身上喷，最后弄得各个都成了小鬼的样子。

星期天，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柳林玩，我想借机捡些干树枝回家当烧柴，就专注地寻找目标，不管是散落于地上的，立在树丛的都成了搜寻的对象。看，前面的树丛里有好几根干枝，兴奋地奔过去，瞅准一根伸手就折。随着树枝的断裂声，一声凄惨的哀嚎从手下传出来，吓得我赶紧往回收手，心也随之狂跳起来。就在愣神的一瞬间，噗拉一下，从刚才发出叫声的地方蹿出一个深黄色的东西来，等缓过神看清是一只母野鸡，便弯腰去抓，没想到摇摇晃晃，耷拉着两只翅膀的它，却猛地打开翅膀，迈开双腿向前跑动，让我扑了个空，紧接着加快脚步逃之夭夭。看见它逃得无影无踪，方想起它刚才蹿出来的地方。当拨开树丛向下看，哇！一堆珍珠般的野鸡蛋显现在眼前，一个一个把它们从窝里捡出来，足足十九个。

这意外收获一下子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哪还有心思继续捡柴，赶紧脱下衣服裹好跑回家里，给妈妈报喜去了。妈妈没舍得马上吃掉，把它们放在腌鸭蛋的坛子里，等到腌好了煮熟吃，那嫩嫩的蛋清和红红的、流油的蛋黄，味道鲜美极了！

柳林边缘处，是蒲公英最多的地方。初露萌芽的蒲公英隐藏在草丛里很难发现，挖的时候除了眼睛好使，关键还是集中精力，心无旁骛。在妈妈影响下，小时的我做事比较专注，因而在小朋友中，多数是我的收获多。你可不要以为挖野菜光是人吃，那时家里养的鸡、鸭、猪等牲畜，野菜可是上品饲料。食用它，不仅解决饲料不足，还能预防各种疾病呢。

如今，那一片片记载快乐的柳林，随着耕地扩展已大多消失。然而，难以抹去的过往，仍似飘渺的云烟，在时空中缭绕，在记忆中物象......

2019.02.18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张守权，退休，现居哈尔滨。军旅十八载，战友之情甚笃。如今:年过花甲，闲赋于家；时尔润笔，未显章华。百聊之余，漫步天涯；随心题记，权且涂鸦。无心栽柳，初露萌芽；偶见于报，网刊也发。国运祥通，恩泽华夏；生活美妙，尽显余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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