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松达:水乡渔歌
稻花飘香柳絮飞,小桥流水鱼虾肥。我的老家地处三眼木碶跟,从小我就在这种江南水乡梦幻般的意境中长大。 在颇具童趣的年代,每当麦黄虾肥时,早晨,我会提着三尺长的钓虾竿,往返于老埠头和前埠头,细心窥察河埠下的石缝,凡见着露有虾须触角的,马上或蹲或跪,甚致干脆趴伏着,把扎着小蚯蚓诱饵的针钩悄悄地沉入石缝口的虾须前,略有灵性的石缝虾发现美食,马上会向前移动,伸出二只虾鳌先小心翼翼试探着,然后钳住诱饵往嘴上送。当它上钩后被提出水面时,不甘心就范的身子还会一弹一弹地挣扎着,有趣极了。不到一小时,从二只河埠的石缝间就能钓获二三十只成年虾。说来也奇怪,今天钓完了缝间大虾,夜间居然还会悄悄爬上一批,第二天又让我重复着恰如童话世界的乐趣中,这样的情景一直能持续到盛夏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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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桥河岸钓线长,水乡处处闻鱼香。小时候,深春至初夏的星期天,读中学的大哥总会提着鱼竿,轮番在二座兄弟桥下垂钓,每每都能载“鱼”而归。我九岁那年的初夏,有一天兴致骤起,一早先钓几只亮眼虾备作鱼饵,然后提着大哥为我特制的不足二米长的小鱼竿,跟随二位兄长去玩。人小竿短,我选择在二桥之间的岸下一块凸向河心的低洼地——俗称凸肚上去试钓。鲈鱼一般游动在半水层,性凶食量大。我全神贯注默默地瞟着一米开外的浮标,耐心地一提一提拉着随时下沉的钓线。半小时后,大哥在碶桥下已钓获了二条碗头小鲈鱼,我却仍无动静,心情开始有些浮燥。正恍惚间,忽然发现浮标猛地下沉,心情不由突地一惊,迅速用全力把鱼竿向上一甩,好沉!还未把上钩的鲈鱼甩出水面,只听“啪”的一声,魚杆断裂,河面顿时搅起巨大的浪花。我马上一边紧紧攥着还连着竹皮的鱼竿,一边急急地喊着大哥,忙着求援。大哥赶到后,马上接过下半截断竿,捏住钓线,随着魚身的挣扎,一会儿把它拉回岸边,一会儿又放松钓线任其外游,几番来回折腾后,这条大鲈鱼终于精疲力尽浮出水面,好家伙,足有六十多公分长,惊得我目瞪口呆。这时小哥见势也从广惠桥那边赶来。于是由我牵着钓线,哥哥俩一起跳入没腿深的河岸下,合力把这条唇上还扎着倒扎钩的大鲈鱼扛上凸肚地。真的,这么大的鲈鱼,别说钓,就连看都没看到过呢。 撞上好运,首尝甜头后,我对河钓更有了兴趣,因而整个年少时代,家中的餐桌上往往少不了一碗鲜美的清蒸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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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钓优雅而有趣,但往往独钓一江水,比较寂寞。若论热闹,莫过于春雨后在临河的低洼田捕鱼了。我家屋前一百米外,有一块水位与河流基本持平的栽种茭白的过水田。每每春雨后,上方水田上过量的水源漫过缺口,流入狭长的茭白田后涌入河中,这时爱戏水、需产仔的春鱼就趁机逆流而上涌入茭白地。那时候,我们几位小伙伴就会在田间的河口竭力筑起高高的泥坝,然后各自拿着用小竹编制的直径50公分左右的魚罩,在茭白地围追鱼群。开始,由于水清,鱼身又敏捷,很难捕获。当来回几番折腾田水被搅浑后,鱼眼朦胧失去视觉,我们就趁机浑水摸鱼——用鱼罩向泛动着水花的地方罩去,一罩一个准,时不时会在惊喜的收获中曝出欢声笑语。经过一番逐鹿,进了茭白田的那些鱼最后都成为我们罩中之物,满载而归。这种童趣盎然的场景,总是随着春雨的降临,年复一年地重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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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鱼多客自来,水上漁家寨门开。说来也奇怪,这样的水乡魚港竟然极少有本地的渔船,更无专业的渔民。因而聪明勤劳的绍兴人就乘虚而入。他们或在碶桥下方的宽广水域,或在二河交汇的三叉口,用毛竹悬水搭起与河岸隔绝的水寨,十余平方的水寨下横躺着二、三条小巧的撑板鱼船。或父子,或兄弟,更多的是夫妻,风雨同舟的他们,简陋水寨就成了讨生活的的家。春夏之际,正是河鱼繁殖生长的活跃期,三、五条撑板魚船从不同的水寨出发,会合在一起,一路用脚板敲踏着啪啪作响的毛竹板,震耳的噪音把胆小的鱼群向前赶去,到了河面宽广的水域前,敲板声戛然而止,只见每条小船的船头上,各自稳稳地屹立着一位强壮汉子,他们瞄准时机分别豪放地把手中的魚网撒向空中,当旋转着的鱼网在空中豁然敝开,潇潇洒洒落下河面的那一刻,这种洒脱的景观美得令人叫绝!秋季,是河鱼的养生期,它们或沉寂于河底,或隐身于岸边的河草下,结队的鱼船来到十几米宽的魚港,每条船舷上各蹲着三、五只善于捕鱼啄虾的鸬鹚,当主人手持三、四米长的竹杆向下一压,往水面一点,乖巧的鸬鹚们犹如接到命令,都乖乖地扑向河面钻入水中。这时的渔夫还用长杆把水面拍得哗哗直响,既象战场上的擂鼓声,鼓舞鸬鹚们奋力向前,又如阵阵催命的追杀令,惊吓得丧魂之鱼直往河底钻、草丛躲,然而它们的的身影、甚至外露的细柔的箭尾都被眼毒如鹰的鸬鹚尽收眼帘,成为猎物。每当叼上大鱼向主人邀功时,船主就会从舱中取出小鱼小虾给予犒赏。寒冬腊月是河鱼的蛰伏期,这时渔民们聚集更多的撑板鱼船,一路久久地敲打着更急的竹板,惊吓得正在幽居越冬的鱼群四处逃窜,于是渔民们用一顶顶赶罾网,或在河滩草丛间,或联合围住桥基下的梅花桩,一手持着长杆溜竹罐筒进行捣腾,把已吓晕了的鱼群往网中赶。虽有漏网,但往往收获颇丰。绍兴漁民还会利用更小巧的鱼船,单独在夜晚放下或一串串的冷吊,或一顶又一顶的游絲网,待到第二天清晨起线收网,总有意料中的收获。 江南水乡的老家,处处弥漫着自然风光,既是一幅幅灵动的画,更象富含韵味的诗。随着时代的发展,环境的变化,虽然己经远去,但它的画面、它的意境,久久徜徉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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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虞松达,地地道道的种田人,喜爱文学,自从进入老年大学学习写作,有很大进步,曾在地方报纸杂志发表自己的习作,获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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