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剑(上)

​骤雨从灰色的屋檐淋落，密如珠帘。密集的雨帘内，两个人影悠然饮着苦茶，对坐在榻榻米。一幅放浪不羁的狂草“剑”，肃穆地挂于两人正中。

“自从山本良介新治维新以来，剑臣和刀客等旧时代产物也一并被废除了，你可知道？”

“嗯。”

“既然剑臣已被废除，那天下第一剑臣自然也不存在了？”

“嗯。”

“你既都明白，又为何还要不远万里，来我这青隐山之中，莫非真是来找我鉴茶？”

“剑臣虽然没落了，但天下第一剑臣……却依旧存在。”

少年目光如炬，眼瞳里仿佛裹有赤焰。对面老者干笑了一声，轻轻旋弄起了手中茶盏，茶盏里几片老叶随着泛黄的茶水沉浮起落。

“时代变了，如今你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又有何用？”

“对在下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少年微微颔首，“不过前辈放心，斩杀前辈后，在下会当场自尽。”

“哦？”老者语气颇有些意外，但他苍茫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惊颤。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一片日光中，窗外群山皑皑，青峰尽入云端。

“你对人间既然已无留恋，又为何还要从京都远道而来，与我「绝杀」？”他淡淡抿了一口茶，回味很久后，才再次开口，声音暗沉像古泉无波。

“在下……为了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少年不回答了，闭紧的唇角微微颤抖着，仿佛在隐忍一些极其痛苦的回忆。

“你不肯对我说，那我也一定不会与你「绝杀」。”

“为何？前辈你明明答应了！”

少年愤然拍桌，俊秀的眉宇已完全被慌张占据，仿佛期待多年的奖赏突然落空了一样。

“剑，心也。你心已被牵绊，自然无法真正地驾驭剑器。残缺之人根本不值得我出剑。”

少年愣在原地，孤狼般坚定的眼神此刻动摇了起来，似乎怎么也没预料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无论「绝杀」的结果如何，你都活不过今日。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心事告诉你见到的最后一个老人，又何尝不可？”

老者面色祥和地掂起瓷壶，往少年的茶盏内重新斟满了一杯温茶。

“坐着，慢慢说。”

少年纹丝不动，沉默着这个幕府时代的传奇老人对视。不大的茶室瞬时沉寂了下来，屋内只剩下了暴雨冲淋屋顶的淅沥声。

几个时辰后，淋润的荒林深处飘出白雾，逐渐包围了这间小屋。少年终于抓起了桌上茶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我叫十井矢夜，德川剑冢守冢人十井冥之子。

剑冢，闻如其名，古剑名刀放逐之地。我们守冢人，职责就是守护宝剑，把剑赠予精通剑道，广济天下的有缘之人。

十六年前，德川九年，还是幕府时代。各地诸侯占城称王，相互征伐。国外势力趁虚而入，扶持了皇室之后赤井巍，并以他的名号建立了傀儡国——「巍」。

「巍」国凭借着洋人先进的武器装备，以席卷天下之势接连攻占了北国、岐那国、妄佑国等数十个诸侯国。剩余小国自知凭一国之力，无法抵挡「巍」国的大军，遂联合起来，组成联合军共同抵御。

但老旧的军式和装备怎会是洋枪洋炮的对手，联合军连连溃败之际，有谋士提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假意向「巍」国投降，实则在交接领地权之时，刺杀赤井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