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唠叨---献给亲爱的母亲们!
“年轻的时候,谁不夸俺俊呀。但就是没有好衣裳穿,不像现在,红的绿的穿不了。”
年轻没捞着穿好衣裳,是妈妈最懊恼事情了,也是她唠叨的最多的话题。
“那时候穷啊,什么也没有,天天除了深蓝就是浅蓝,想穿红的绿的,哪儿有啊。”妈妈的青春伴随着单一的颜色和单调的样式永远定格在她的记忆中。
“头一回穿上洋布子的衣裳,深蓝的裤子,印着小红花的褂子,觉得俊得不得了了。去过娘家,俺四妹妹谗得直哭叫,娘劝我说她二姐啊,你已经出嫁了,也不要孬好了,就脱给你四妹吧。”结果,妈妈婚后第一次穿新衣裳回娘家,回来却换成了“焦破的一身破衣裳”。
去年的重阳节,正好赶上十一长假,我和二妹相约回家和老人共度重阳节。二妹还特意订做了个重阳节快乐的水果蛋糕。妈妈穿上我给她买的红毛衣,就长篇大论起来:
“我十九岁就嫁给你大大(爸爸),那是候谁不夸我俊啊。谁不说找的这个埝孬呀。” 妈妈边说边倒上白酒:“谁不笑话你大大矮啊,说是高起地皮,矮起坷拉。我寻思着是宁跟五毛的,不跟薅草的。你看我现在是一天两摸(次)酒喝着,谁不谗得上。”
妈妈当时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俊姑娘,虽然父亲个子矮,长相不咋地,家里还特穷,但是妈妈现在仍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当时大大是只是一名小学代课教师,一个月挣不几个钱,远远比不上在大队里挣工分。
“我结婚前,你姥姥一次给我一点地瓜皮去崔家峪集上卖,不敢给多了,怕你姥爷看着不愿意。我是卖了三回地瓜皮子攒了点钱,扯了条裤子布,那时候就时兴缝纫机做衣裳了,我们娘俩正划算着找人匝匝,做条新式裤子结婚穿。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姥爷听着了,就说还找人匝匝,我看去下石垃用石头砸砸吧。”
“你姥姥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就不敢去找人缝纫了,只好找来剪刀,裁下裤腿,缝上二尺本地布的裤腰,上面大肥腰,下面大裤裆,一提溜就到脖子上。那大档裤子,哎。”
“结婚之后去赶王庄集,人家一齐说阚老师家怎么穿成这样?俺丢得回来哭了一下午,怎么也不理你大大了,你大大赶紧给俺做了这身新衣裳。”那身没穿够的新衣裳,也是妈妈总也说不够的话题。
“你说自己的老的厉害吧,摊上的婆婆也厉害。”
妈妈说起奶奶也是一肚子怨言:“我十九岁和你大大在一间小破屋里结了婚,过日子没有桌子吃饭,只能在一个杌子上凑和。一个八辈子不使的破案板,我说榍上四个腿当饭桌子吃饭吧。你奶奶听着了,跑来就拿走了,不让使。”
“后来你大大去崔家峪集上花四块五毛钱买了一张吃饭桌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奶奶再厉害,她也不能来拿我自己买的东西吧。”饭桌事件也是妈妈经常控诉的事件之一。
“生了大妮子的时候还行,因为上头有一个哥儿,生了二妮子你奶奶就不高兴了,生了三妮更是臭死了,她你攒了一篮子鸡蛋挎着麻溜地去庄里卖了,不舍得给我坐月子吃。”
说起奶奶,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几个妮子小的时候,她不给看孩子,夏天穿着漂白的的确良褂子坐在树底下凉快,你们嗑倒了她也不抱,怕弄脏了衣裳,你看看你们的头上的疤瘌。”的确,我们头上跌的疙瘩一个接一个,真是多了去了。
因为坚信宁跟五毛的,不跟薅草的,妈妈起早贪黑毫无怨言。虽然天天累死累活地在大队里挣工分,年底还要往大队里交不少钱,挣工分和交钱分来的粮食仍然不够吃:“我们有劳力的年年要挣给没劳力的吃,到几时是个头啊。”每次去大队分粮食,我们还要遭不少挖苦和白眼。
所以妈妈常常让我们姐妹三人去分粮,她天天听着这些话早烦透了。大大一直教书,妈妈从不落工,但妈妈虽然比壮劳力还能干,但是妇女按队里的规定只能算是个半劳力,俩工才顶人家一个工。我们兄妹四个都上学,家里是人口多,且无整劳力。挣的小,吃的多,每年开春就要到庄里的李家借粮吃。
“借得时候人家是大堆借给咱,还的时候咱是单块挑了好的还给人家。”妈妈做人厚道,为人大方,所以李家一直借粮给我们,一直借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我们家分了地才罢。
“你奶奶整天嫌的妮子们,你看现在今天这个来了,明了天那个来了,给我买的肉鱼冰箱里塞都塞不下,我这也住上楼了,也买上保险了,月月领着钱,天天逛超市,上公园。看,谁不谗我养的这几个妮子?”妈妈说起她的闺女们总是神采飞扬,哼起了小曲。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咱全家人一齐挣钱,也能挣一个亿吧?”
大字不识一个的妈妈说起钱来可大气了,一口就是一个亿,常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常回家听听妈妈的唠叨也是一种享受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精彩。也许,妈妈到了老年时代,才活出了她独特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