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美 | 远去的春天
远去的春天
江都 章文美
过去的一周，霪雨霏霏，薄雾笼罩，润泽万物，水乡的暮春在烟雨江南般的诗意中写下了万紫千红的动人乐章。受区教育工会委托，需制作一段歌颂工匠精神的微视频上报区总工会。想来想去，我的目光不禁又盯上了小纪镇花彭村的“守”艺近八十年的老人——沈师傅。
去年春天，我拜访过老人，感触很深。他的大几十年如一日的崇高敬业精神曾驱使我写下一篇《小村里的“守”艺人》上了《学习强国》省平台。今年再去，理发店门紧锁着。寻访近邻，告知，老人身体健康状况不如去年，几乎不再营业。我不得不怀揣着深深的遗憾离开花六庄。
返程路上，我远远看见一老者戴着帽子，拄着拐杖，驼着腰在村口的水泥路边缓慢前行，一边走还一边看看路两旁成熟的春色。莫非他就是沈老师傳？心中窃喜。于是，我快步上前确认，果然是。
老人发现面前突然站了个人，缓缓抬起了头。他苍老的脸庞上深嵌着一双熟悉的眼睛，表情略显凝重。他上下打量着我这个似乎从天而降的陌生人，一言不发。
我也同时打量着老人的上上下下，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仅仅过了一年时间，老人家竟变得如此苍老，这哪里是我印象中的沈师傅？时间真够狠的，对谁都不肯放过。然而，对于一位将近90岁的乡村老人而言，对付时间的最佳办法只能是一根拐杖。
我终于没忍住，向前两步，往老人跟前靠了靠，轻声地问他：“沈师傅，您还认识我吗？”他又仔细辨析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三个字：“不认识。”他深邃的眼神里映出我的影子。我把去年来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回放了一下，希望能帮他找回那段美好的记忆。去年这时候的老沈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能一边理发一边与我们谈笑风生。
果然奏效，老师傅听完了我的往事回放，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师傅似乎还有点小激动，说话速度明显快多了。欣喜万分的我们俩站在路边闲聊了起来。和煦的阳光温暖着我们，把老沈那张古铜色的脸庞映照得越发透亮。
沈师傅回忆出了一年前的有关细节，滴水不漏，就像他为人理发时的专注一样。老人家很乐意，我听了也很高兴，刚刚凝聚在我心头的惨淡愁云也渐渐散开了。
虽说沈师傅又老了许多，只能依赖拐杖行动，但总体精神还算可以，尚未到了那种糊涂不清的地步。生活中，九十岁的老人能活成这般精彩已经不错了，我在内心默默地祝福他；同时也感受到点点心酸，因为时光留给老人家的春天并不多了。
看着老师傅艰难的样子，我最终都没忍心提出今天来的目的。在田野上，我用祝福的眼神目送着老人一步一步地走了一段距离才转身上车。汽车沿着公路旁火一般红叶林缓缓向前，我的眼睛始终盯着清澈的后车镜。我不敢加速，因为我怕老人的身影很快从我的目光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