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豆》影评——伦理之下的欲望

《菊豆》讲述的是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某小镇上的染坊主杨金山为传宗接代,续弦娶了年轻姑娘菊豆,其侄子杨天青与菊豆互生爱慕生下了儿子天白。杨金山死后,渐已成人的天白怒杀与母“通奸”的生父杨天青。菊豆万念俱灰,纵火烧掉杨家世代相传的祖业“杨家染坊”。这是第一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中国电影。影片不是很复杂,但很美,很有味道。

南方小镇,封闭的镇民生活在那世世代代的祖训家规之中,平静死板地度过自己地每一天,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精彩、爱情、浪漫,但有一个信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作为一个守财奴般的染坊主杨金山,花甲已近,如此大的家业无人担起,除了每天夜里在妻子身上发泄自己的无能之外,他只能在祖宗牌位前祈求自己能延续香火。女人在他的面前如同牲口一般被任意屠戮,直到惨死。菊豆的生命每天在这种无尽的地狱中煎熬。

另一个男人,瘦小,懦弱,朴实,没有理想。作为杨金山的侄子杨天青,对菊豆充满了幻想,那是一个纯粹男人式的幻想,而在祖训礼教的禁锢下也只能投去一些怜爱的目光。终于在一个契机下染坊的水车见证了二人的一次激烈的释放,一次没有拘束的自由解脱,这也开始了二人的偷情生涯。

但这一切随着杨金山的残废和杨天白的诞生似乎开始变得光明了,影片的结尾仿佛又回到了开始,牢笼困住了天青、菊豆、天白,把她们那又带回那个世界的伦理秩序中重新审判了一次,而天青最终被伦理守护者的天白杀死,告知给观众一个最直白的信息:伦理秩序还将继续传递下去,一代一代,没有终止。

这部影片中有几个值得回味的地方:

第一,体现出欲望和伦理的冲突最终导致毁灭的过程。在菊豆和天青身上通过性体现的正是一种原始欲望,但这种原始欲望在伦理道德的压制下本不应该发生,但他们冲破了道德的束缚,这就决定了最后必然走向毁灭,因此菊豆一把火烧了染坊正是毁灭的体现。

第二,黄色和红色的象征意义。最后菊豆的那把火是黄色的,既是她怒火,也是欲火的象征。而红色既象征了一种欲望之下的激情,也象征着死亡。菊豆和天青发生关系时红布急速下落,掉入了染池,这是欲望的体现。杨金山和杨天青都是死在了红色的染池里,这里的红也是死亡的象征。

第三,高墙。这代表着一种对于欲望的压抑以及人性在伦理道德桎梏下的窒息。而导演将地点选在染坊也满足了观众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想象。

第四,天白的失语。天白这个人物说过的唯一一句台词是“爹”,杨金山死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并且始终对外界怀有一种仇恨的态度,而这正是他身上矛盾性导致的结果。他一方面延续了杨金山对于伦理的守护,另一方面其本身又是伦理之外的产物,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失语。

《菊豆》具有一种希腊悲剧般的力量,在十年的时间跨度中展现了三代四人之间剧烈的情感冲突。他们各自痛苦的内心世界,他们彼此纠葛的爱恨情仇,他们与社会伦常的屈服和角斗,其两军对峙般的惊心动魄在中国电影界实为罕见。

全片从头至尾紧凑异常,悬念迭起,其内在的张力和戏剧冲突如密集的雨点砸在每一场戏的每一分钟。周蕾在《原始情欲:视象、性、人种志与当代中国电影》一书中有过比较到位的分析,她指出:《菊豆》刻意加入了染坊的场景,是以一种斑斓的色彩营造出第三世界的差异感,是建构一种对“中国”的跨文化商品物恋。

再比如她对东方主义的批判,“做给外国人看”──会很容易将问题导向错误的方向,使我们误以为要突破表面的形象,寻找深层的意涵,彷佛只要我们能够找出自己的真实的深层意义,外国人便要深入观察我们,不能再以想当然的方式虚构我们。这个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策略在周蕾看来只会将问题导回“原始”的向度,再产生一种以纯正“中国”为中心的排他性,到最后只会巩固使西方凝视合法的文化政治。

张艺谋能够成功诱惑观众,使他们停留于影象的表面,而影象的重要性正在于解除深度。因此,《菊豆》这部电影并非无知地满足东方主义者的偷窥,而是自觉地自我暴露,以一己的肉体回看偷窥者的凝视。这种自我暴露实际上是一种抗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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