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跨过长江来找你聊天
我就是一脑子有病的人,在她眼里。为此,我们成了朋友。
她说,为了找你聊个天,还得跨过长江来苏州找你。我笑了,心里的滋味很别样。
她与我是不同的。
她言语不多,说话时轻声细语,安静淡然。我总迷失在她的神情与声音里。她是那种我认为天塌下来脸上都不会有丝毫慌张神情的人;而我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小嗓子又细又哑忽高又忽低,表情总是天真又夸张。一点屁大的事说得比天还要大的慌乱份子。她喜欢听我说话,听着听着就笑了,说:本来很沉重糟糕的话题,竟被你聊废了,说开心了。
我与她是大学同学。毕业离别那天,她的衣服还孤零零的晒晾在院子里,我到处找她。找到后,不记得她说了句什么样的话。我心痛的与她擦肩而过,泪流满面。在人来人往的路上。
大学毕业后,我们在各自的城市里生活。我在生活的随波逐流里寻找着自己;而她一开始就抗争着这股俗流。她是我眼里英雄,我是她眼里傻子。她有了她的一番事业,我只是个上班族。
她一直喊我“呆子”、“秃子”、“傻子”。看她高兴。“呆子”、“傻子”我是认的,只是“秃子”我就想不通了,明明一头浓密的秀发,怎么就成了“秃子”。架不住她喊得高兴,我也就随她去了。
我喊她,总是“猪”。这几年倒是不叫了。
这几年,她一直想在苏州买个房,说老了,可以跟我在一起。我原以为她只是逗我玩,但她一直催着。今年终于把这事落实了。她开始算还有几年退休。我盼着和她在同一座城的美好可为。
那时,我们老了,并无大的追求。只是一起不收拾屋子,一起走了路,晒个太阳,她画画我码字。然后一起发个神经,一起哈哈大笑。她说的,我能懂。她不说的,我也不问。
之前,我总是跨过长江去看她。只要她说最近过得很狗屎,被打击得特别没有信心时。她的创业路很不容易。直到事业步入正轨,她准备生娃时,我对她才全然的放下心来。
那条江,就不跨了。
这几年,她来苏州的次数多了。陪孩子各种比赛与培训。只要活动在苏州的,她都安排在苏州。这样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
这个国假,她陪娃苏州集训。我坐地铁去看她。她说她状态不太好,也没什么别的朋友,想找我聊个天。这样的话,她有十几年没有跟我说过了。
观前街上人山人海,我与她找了家肯德基店,坐在外廊上喝茶聊天,一棵高大香樟树树影婆娑。树下人来人往。
她说:我身边的人都太过正常了,一聊天全是房子,车子,孩子的……只有你脑子有病,可以说说话。我笑了,她病得比我重。
她说:带娃十几年后,发现娃并不是按照自己预想长的。所以不必所有精力都放在娃身上,还是要关注自己。否则会焦虑,也会影响孩子。
她一如之前的清醒,此刻的迷茫只是自身价值的再定位。我知道,她是不屑也不惹俗尘的。而我是多么希望她在俗尘里好好的滚一滚。
我看着她,说:自从病后,我就变成了一个特别俗的人了,很俗很俗的那种,爱钱,想争。所有不屑的,都开始在乎起来。滚了一身的俗气。并不是别人所说的看开了,想通了,不在乎了。我完全的相反。只是不能一直呆在这俗气里,俗久了,心胸会窄,会气闷。但人总是需要点俗气的。
她看着我,说:总有那一步,卡在那儿,走到那儿,就不想向前去了。掉头回去了。
我知道那一步,就是俗尘。她还是那个她。
也真是奇怪,坐在肯德基店走廊上,我一百多块钱就没了,她笑得前俯后仰。先是来了不知是真哑还是假哑的年轻小伙子,递给我一本本子,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要捐钱。打开包拿了十块钱。好在今天带了现金,不然我会尬尴的。
好好的,突然一个伙子猛的蹲下来抓住我的鞋子,擦了起来。吓得我猛得一哆嗦,猛得把脚从他手里挣出来。直接了当的问:你想卖什么?我想干脆利索的结束的可怕的推销,偏偏那小伙子可怜又执着的死皮赖脸的非要我买二送一,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抓起我的脚上的鞋来擦。
天啊!我都要疯了。她只是在笑,开心的大笑。她说所有的郁闷竟被你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搅没了。真是个天才。
出得肯德基店,我猛得想起了不远处的平江路,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怕我这个“呆子”晕头转向的瞎转一圈后不知身在何处。而这次,我很自信。
到了平江路,游人如织,灯光在河里招摇。站在桥上,看着此景,我禁不住说了句:你看,人间多值得。心里涨满了喜悦。
我与她坐在吴侬软语的评弹声里吃了个晚饭,又随着人流逛了逛各色小店。她笑得越发舒展,我也就越发的开心。
她来了那么多次,我从没有提过跟她合张影。心里是一直想着的。这次也如了愿,无比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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