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不忙狠批评

龙行天下  苏青 摄

“世事纷繁起因多，起因未明慎评说。明眼看似荒唐事，真相常冤人背锅。”写这首诗，是由以下两个违纪处理案例而引发起的联想和感慨。

2019年10月28日，天津市委组织部企业干部处微信公号刊发了一则关于违反会风会纪问题的情况通报：一位市管集团聘任制副总经理在市委领导集体谈话时长时间瞌睡，被责令当场起立；市委组织部要求该集团党委给出情况说明，当事人写出深刻检查，听候组织处理。无独有偶，之后的11月11日，湖南省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网友头一天发帖反映，该法院一名法官在庭审时睡觉并附庭审视频截图，马上发布“情况说明”，声称“对此事件高度重视，纪检监察部门将立即开展调查。目前，该名法官已被停职检查，并责令其做出深刻检讨。”同时还表示，将严格按照相关纪律规定予以严肃处理。

这两则新闻讲的都是官员在重要公干时间打瞌睡甚至睡着，性质十分恶劣，难怪网民愤怒声讨，领导雷霆震怒，纪监立马处理。遗憾的是，处理结果都没有讲明这两人打瞌睡甚至睡着的原因，难免让人感到难以真正服人。当然，如果这两位官员是因为头天晚上胡搞鬼混熬夜缺乏睡眠所致，那纯属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同情。但是，从新闻所披露的细节来看，一人竟敢当着主宰自己命运的市领导面打瞌睡，另一人竟然能在网络直播庭审时睡着，我认为，极有可能是患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所致。

阳光灿烂  苏青 摄

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是一种常见但又容易被人忽视的睡眠障碍性疾病。它是指在连续7小时的睡眠中发生30次以上的呼吸暂停，每次气流中止10秒以上，或平均每小时低通气次数超过5次，而引起慢性低氧血症及高碳酸血症的临床综合征。患者通常是因喉咙附近的软组织松弛，使得上呼吸道阻塞导致睡眠时呼吸暂停；有的则是因呼吸中枢神经受损不能正常传达呼吸指令，导致睡眠呼吸机能失调；还有的则是由前两种原因混合引起睡眠呼吸暂停。

这种疾病的患者睡觉时伴有打鼾、憋气、惊醒，睡眠结构紊乱，频繁发生血氧饱和度下降等现象；白天则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全身乏力，经常打瞌睡，嗜睡。据新闻报道，那位副总经理开会时就“精神状态不佳”，在集体谈话时“长时间瞌睡”；那位法官庭审时，更是“连连打呵欠”“不停揉眼”“最后歪头睡到审判椅上”。新闻还披露，该法官“在10月30日下午的一起庭审直播中，也存在不停揉眼、发困等现象。”可见，两人的情况完全符合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临床表现。

我本人就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受害者，曾一度白天严重嗜睡，即使头一天晚上早睡，仍然避免不了白天经常打瞌睡、想睡觉的毛病。睡意一上来，并非意志所能控制，常常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当然，很快就会惊醒。后经朋友提醒，我先后到空军总医院和北大医院睡眠科求医，经多导睡眠图监测仪诊断，属重度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伴重度睡眠低氧血症。监测显示，我当晚呼吸暂停和低通气次数最高达44次，最长呼吸暂停时间为79秒，此时最低血氧饱和度仅69%。

大夫介绍，这种疾病的后果非常严重，呼吸暂停引起反复发作的夜间低氧和高碳酸血症，可导致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和脑血管疾病等并发症，甚至出现夜间猝死，是一种有潜在致死性的睡眠呼吸疾病。她还告诉我，有研究表明，许多车祸其中不少是因为司机患有这种疾病导致驾驶时打瞌睡甚至睡着所致，并非全是疲劳驾驶；因此，一些国家在判定车祸事故原因时，除了排除酒驾、毒驾等因素外，还要检测司机是否患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

幸运的是，确诊后，我通过睡觉时佩戴呼吸机，睡眠质量已大大改善，疾病症状也得到缓解，白天已很少出现打瞌睡现象。由此联想到，纪检监察是一项重要且严肃的工作，查处任何反映问题、举报线索和移交案件都必须十分审慎，上述两个案例的处理决定如果是在排除了当事人患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疾病因素外做出的，无疑更有说服力，也更具人性化。这真是：“瞌睡不忙狠批评，先把情况调查清。若非荒唐熬通夜，或许正经有它因。呼吸暂停综合征，大脑缺氧总惊醒。白天嗜睡难自控，根子还在有疾病。”

注：本文刊载于2020年3月6日《科普时报》“青诗白话”栏目，欲阅读更多原创文章，请关注本人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