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亲眼见到上万男人戴上了绿帽子

亲子鉴定师口述

她做了6年法医,15年亲子鉴定师,每年承接一万例亲子鉴定,其中有10%并非亲生,也就意味着,每年有1000个男人在给别人养孩子。听亲子鉴定师讲故事,真实的人生远比影视剧更曲折,也更值得回味。她叫邓亚军。----转载婚姻与家庭·社会纪实2017年11期

他是一名亲子鉴定师,从事着现代版的“滴血认亲”工作。从业十年来,经手的委托有一万多件,排除的几率大概在26%到28%之间。有两千多个家庭,在他那里取走结果之后,基本上就濒临破裂的边缘……朋友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婚姻毁灭者”。他叫戴维。——转载三联生活周刊

一个父亲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去做亲子鉴定,原因是,他觉得两个孩子越长越不像自己。鉴定的结果不仅让他,也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双胞胎女儿中,有一个是他亲生的,有一个却不是。

一个女孩带着4个男子去做亲子鉴定,想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以便决定她该嫁给谁。等待结果的过程中,4个男子站在门外谈笑风生……

故事一

2016年一天的一大早,邓亚军所在的鉴定所来了一家5口,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小孙子。他们从湖北农村赶来,下了早班的火车便径直来到鉴定所。一家人随身带了许多物品和包裹,鉴定所几十平方米的前台,被他们的行李占得满满的。

爷爷说,他是专门找到邓亚军所在的鉴定所来做亲子鉴定的,村里很多人都说,一家五口人中只有他和小孙子看着智商没问题,其他人都有点儿“傻”,便推定小孙子是爷爷的儿子。“我想让你们这样的权威机构做一下鉴定,来证明那些人是在乱讲话,不让他们再说三道四。”爷爷说的时候有些愤怒,同时又信誓旦旦。

邓亚军和工作人员帮一家人采了血,他们便离开了。可离开后不久,他们又回来了三四趟,不是落下这个就是落下那个。邓亚军想,也许村里人说得没错,只有爷爷这一个“聪明人”,在领着这一大家子生活。

尽管爷爷信誓旦旦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邓亚军的耳边,可鉴定结果却不容置疑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孙子就是爷爷的儿子。邓亚军和工作人员除了惊讶,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停地强调,‘我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证明清白的,可结果却告诉我们,他是‘不清白的。我们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渲染那些被人误解的故事,也不知道他来做亲子鉴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一个当事人的话都不可信,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我们的鉴定结果。如果你被他们所讲述的内容、被他们的感情牵着走,看到鉴定结果不一致的时候,内心就会非常纠结,总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也许爷爷心里有隐情,所以他没有说真话。”但说或者不说,都不重要了,因为事实就在那里,邓亚军不打算再纠结了。

故事二

有一天,一个打扮入时、长相漂亮的女子走进鉴定所,想给她肚子里6个月大的孩子做鉴定。邓亚军问:“你带老公的血样来了吗?”对方摇摇头说:“没有,我帶了老公司机的指甲。”邓亚军吃惊地张了张嘴:“你老公司机的指甲?”“嗯,就是他带我来的。”对方的表情异常平静。邓亚军明白了,如果排除了她老公的司机,那么孩子就是她老公的,否则就是她老公司机的。

女子30出头,嫁给了一个50岁的富商。“嫁给他,就得给他生个孩子。”言下之意,嫁入豪门的她,得生个孩子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后来,她有了孩子,却不知道是谁的,她害怕生下孩子被老公发现,思来想去,决定先行一步,给孩子做一个鉴定,也好及时处理肚子里的孩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后,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老公司机的。拿到鉴定结果,她皱了皱眉。看着漂亮少妇隆起的肚子,邓亚军已经能想象出孩子将要面临的命运了。孩子终究成了牺牲品,这让邓亚军感到很痛心。

故事三

很多年前,有一个名人托人找到邓亚军所在的鉴定所,想给自己和一个小男孩做亲子鉴定,原来,小男孩的母亲找到这个名人,说孩子是他的。他开始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女方一气之下要把事情捅出去。他怕了,就想尽办法来稳住女方,一拖就是好几年。后来,孩子上学了,他还是一拖再拖,忍无可忍的女方只得提出用钱来解决。他不缺钱,却想确认一下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便托人找到鉴定所。鉴定结果显示:小男孩确实是他的孩子。拿到鉴定结果,他很快就给了小男孩母亲一笔钱,把孩子带走了。为了不让外界知道这件事,他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读书了。

有一次,邓亚军看到那个名人在电视上讲述自己的家庭生活,自己是如何做一个好父亲的,还提到很多自己和孩子相处的细节,只是他提到的孩子,是婚内那个已经成年的孩子。而身在国外,那个年纪尚小、还需要人照顾的儿子,却被隐藏在这个“好父亲”不为人知的世界里。

故事四

有一天,鉴定所里来了一位70多岁的老人,想要鉴定一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亲生的。都这把年纪了,儿子也四五十岁了,老人为什么还要做亲子鉴定?原来,老人许多年前就心生疑云,他一直怀疑儿子不是自己的,而且越看儿子越不像自己。但那些年并没有亲子鉴定,老人心头的疑惑也无从解决,便有了心结。有一天,老人无意中得知有亲子鉴定这项技术,便赶过来要做亲子鉴定。

几天后,老人又来到鉴定所,还带来了儿子抽过的烟头(烟头上有儿子抽烟时留下的口腔细胞)。老人为了能取到样,又不让儿子觉察,那天请儿子到家里叙旧,还给儿子买了盒好烟让他抽。儿子走后,老人把儿子摁在烟灰缸里的烟头收集起来,带到了鉴定所。

经过鉴定,儿子是老人的亲生孩子。拿到鉴定结果的那一刻,老人非常高兴,如释重负。老人告诉邓亚军,不知道有亲子鉴定的时候,日子也照常过,可心口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着。知道有了这项技术之后,他想做亲子鉴定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如今鉴定出来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人悬了好多年的心终于落地了。

邓亚军说,像老人这样的并不在少数,她接触过不少六七十岁的老人来做亲子鉴定的,就是想知道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故事五

邓亚军还遇到过一位60多岁的老人,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让人觉得很明事理,但在血脉亲情这方面,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执著。之前,他已经去过4家鉴定机构了,鉴定结果都显示,儿子是他的。可老人还是不肯相信,又到邓亚军所在的鉴定所鉴定了两次,一次是匿名,一次是真实姓名。当他两次拿到儿子为自己亲生的鉴定结果时,说什么都要找邓亚军谈谈。

“我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生育能力,这孩子为什么是我的?你们肯定鉴定错了。”

“大爷,您已经去过三四家鉴定机构了,都说是您的儿子,怎么会错呢?”

老人一听火了:“是不是你给那几家机构施加了压力,让他们鉴定儿子是我的?”邓亚军听完哭笑不得,“大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没那么大能力,而且我们会尊重每一个鉴定结果。”为了安抚老人,邓亚军跟对方耐心聊了起来。原来,很多年前,老人得过一种病,医生由此判定他没有了生育能力。可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后来竟然有了孩子,他怎么都不相信没有生育能力的自己可以有孩子,而且越看孩子越不像自己。忍了几十年,当他听说有亲子鉴定的技术时,就赶紧去做鉴定,可做了几次,他都不相信结果的真实性。“大爷,医生也有可能误判,您为什么宁肯相信当年医生的说法,也不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老人听着听着,火慢慢消了。

故事六

有一次,从南京来了一家三口,儿子都二十好几了,一家人要做亲子鉴定。邓亚军了解之后,发现他们之前在好几家机构都做过亲子鉴定,儿子就是夫妇俩的,可妻子说什么都不相信,还要继续做鉴定。邓亚军劝对方:“别做了,都鉴定好几次了,孩子是你和老公的,干吗还浪费这个钱?”妻子非常内向,低着头不说话,丈夫赶忙接过话茬儿:“她一直说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做鉴定,孩子就是我们俩的,可她死活不相信。她在电视上看到您,非要找您再做一次鉴定。”

邓亚军一听,继续劝妻子:“你们都去过那么多机构了,这些机构我都了解,有些是挺有名的,所以鉴定结果是没有问题的。花钱再做鉴定,还不如你们一家三口在北京玩儿几天。”这一次,妻子终于抬起头,小声说:“我一直很纠结,因为我当年在外面有些‘事,就一直怀疑孩子不是我丈夫的。尽管丈夫对我很好,而且做了几次鉴定,儿子就是我们俩的,可我始终无法消除内心的纠结和不安。”

那天,邓亚军劝了对方好久,还告诉她:丈夫爱她,儿子又是她和丈夫的,这已经很圆满了,她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好好爱丈夫,好好爱孩子,而不是拉着他们到处去做鉴定。她现在的做法有可能是在毁掉一家人的幸福,也在毁掉丈夫对她的爱。

最后,妻子仿佛想明白了,决定不再做鉴定,好好回家过日子。看着一家人离开的背影,邓亚军非常欣慰,她想:有些爱不是为了向对方向自己证明的,而是要珍惜着好好过的。

故事七

有一年,邓亚军接到当地派出所打来的一个委托电话,说是要给一个叫小磊的男孩做亲子鉴定。小磊的身世非常可怜,还不到6岁,父亲正在监狱服刑,母亲在丈夫入狱后没几天便撇下小磊走了。看小磊一个人可怜,伯父便收留了他。很快,小磊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但由于父母没有结婚,小磊属于非婚子女,按照北京的规定,非婚生孩子上户口要经过亲子鉴定,所以派出所就给邓亚军打了电话。

那天,邓亚军见到了带着小磊来采血的伯父,那是一个质朴憨厚的中年男人,话很少,却一直积极配合着采样的工作,看得出来,伯父也非常关心小磊,希望他能尽快落户。取完小磊的血樣,送走小磊和伯父,邓亚军和派出所民警又前往小磊父亲服刑的监狱。父亲一直非常关心小磊,每次给哥哥嫂嫂写信的时候都会叮嘱,要让小磊努力学做人,不要像自己一样。那段时间,因为担心小磊上户口的问题,他的情绪还一度出现波动,可见,他还是非常爱小磊的。见到邓亚军的时候,小磊的父亲非常高兴,他说自己快要出狱了,很快就可以跟小磊团聚。看着小磊的父亲,邓亚军突然有些感动,那张沧桑的面孔上洋溢着的是深深的父爱。

然而鉴定结果却让邓亚军非常意外:小磊和狱中的爸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虽然见惯了这样的结果,但小磊的情况还是让邓亚军非常揪心,她不知道小磊的未来会怎样?伯父还愿意再养他吗?出狱后的爸爸又会怎样对待他?

几年之后,让邓亚军想不到的是,小磊和爸爸再次找到邓亚军,她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开朗的男孩,竟然是几年前胆小怯懦的小磊,而那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就是当年狱中的爸爸。因为当年亲子鉴定的结果,小磊一直没有办法落户,想尽各种办法之后,小磊的爸爸最终决定领养他,所以他们需要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便又找到邓亚军。这一次,邓亚军免去了他们的鉴定费。小磊的爸爸笑着表达了内心的感谢,他还告诉邓亚军:“尽管小磊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和哥哥还会继续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小磊。”

故事八

一对夫妇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来到鉴定所,原因是丈夫意外发现,A型血的自己和O型血的妻子,竟然生出来一个B型血的孩子。有点儿基本常识的丈夫怎么都觉得不可能,他一直认为是他和妻子从医院抱错了孩子,所以要来做一个亲子鉴定。

几天后,鉴定结果出来了,孩子不是丈夫的,却是妻子的。不言而喻,不是他们抱错了孩子,而是孩子是妻子和别人的。

听到鉴定结果,男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默默地把电话挂上了。有好长时间,他们都没有来取鉴定结果,邓亚军给对方打电话,丈夫在电话里说:“鉴定结果不取了,帮我销毁吧。”

妻子后来跟他坦白了真相。孩子的爸爸是她以前的恋人,因为丈夫婚后有一段时间很忙碌,疏于照顾妻子的感受,而前男友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两个人旧情重燃,保持了一段暧昧关系。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从日子上推算应该是前男友的,可对方却让她自己处理,还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开始不接她的电话也不见她。她终于心灰意冷,决定和他断了关系。她原本打算去做流产手术,却最终心存侥幸留下了孩子。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的血型引起了丈夫的怀疑,让他以为抱错孩子,坚决要去做亲子鉴定。眼看瞒不下去了,丈夫知道鉴定结果之后,她哭着告诉丈夫真相,请求他原谅。

那位丈夫在电话里告诉邓亚军:他考虑了很久,决定接受这个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家,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希望一切重来。

故事九

有个女的跟老公做了3次试管婴儿,失败了两次,第三次却意外成功。刚验出来怀孕的时候,她喜出望外。但转头一想,老公不是有无精症吗?问老公,他也一脸懵逼。女方就拉着老公来找我做产前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不是老公的。女方一个人时,突然想到——第三次做试管婴儿前,伯伯、公公经常到家里来找老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神神秘秘的,说话特别小声,故意不让她听见。她觉得很蹊跷,带着大伯的检材来做鉴定。结果不是大伯的。回到家,她拿着鉴定表逼问老公:精子到底哪来的?!万万没想到,老公一番逼问后终于承认:是我爸的。公公想让老张家延续香火。大伯家里生了女儿,他这边不能无后。于是三个人密谋一番,决定用她的子宫传宗接代。她说,我对老公真的仁至义尽了。之前觉得,即使他无法生育,去精子库里取精子,也能接受。完全没想到,自己沦为了他老张家的生育机器,反遭算计。谁能想到一个大喜事,最后愣是变成了一场闹剧。

故事十

钱大爷大概五六十岁。数年前,他娶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外地女子,对方还带来了一个十几岁的跟前夫生的儿子。婚后,她又给钱大爷生了个孩子。

而那次,钱大爷之所以找到我们,就是因为随着时间推移,他越看那孩子,越是觉得不像自己,于是,便带来做了个鉴定。

鉴定结果出炉,孩子确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显然,下一个问题就是: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其实,大多数来做亲子鉴定的委托人都会试图让我们帮他搞清楚这个问题,而我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根据他们提供的夫妻二人的性格特征、过往经历、社交范围来提出一些可能的“嫌疑”选项,再通过进一步的DNA鉴定逐一核查而已。

而在这时,钱大爷做出了一个令我至今难忘的举动——他掏出了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自己的妻子这些年来每一次与其他男性单独相处的时间、地点、事由。

比方说,某年某月某日几点,某人找我妻子打麻将,打了多久,两人同时消失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持续时间多久……

惊讶之余,我多问了一嘴,这才知道,老爷子年轻时候当过侦察兵。

靠着这份令人震惊的手册,钱大爷锁定了四五位“嫌疑人”。回家后他花了不少功夫,弄到了这些人的检材,比如头发之类的,交给了我们做进一步核查。

DNA鉴定结果显示,这些人和钱大爷的孩子都没有血缘关系。

钱大爷不死心,又筛查了一轮。不久后,又交来了四五个人的检材,但依然没有结果。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轮,前前后后三个多月,钱大爷几乎把他能怀疑的人统统怀疑了一遍,可那个孩子的身世依然是未解之谜。

在钱大爷的这团乱麻里,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他只剩下一个人可以怀疑了——妻子和前夫所生的儿子。

而再一次的DNA检测结果表明,这个有“乱伦”性质的嫌疑的确是唯一的真相。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居然还有反转——他的妻子和那个少年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事实上,那两人的真实关系是私奔的情侣。而那名女子在遇到钱大爷后,谎称少年是自己的儿子。在与钱大爷结婚后,她和少年生下了一个孩子,塞给了钱大爷,这才有了这团令人眼花缭乱的故事。

最终,钱大爷跟他的妻子离了婚,而我们则给他几个月来做的所有鉴定都打了八折。

故事十一

A的故事乍一听也很普通——妻子出轨,孩子不是他的。

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妻子当年追求者众多,平凡的他最终以温厚的性格取胜,毕业后成家立业。

婚后不久,妻子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他没觉得有什么,但他那位想抱孙子的母亲却对这个结果大为不满,连天载道的抱怨和冷眼导致妻子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大约是为了释放压力,从那以后,妻子开始频频出门社交,也渐渐厌弃沉闷而软弱的丈夫。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妻子遇到了当年的一位追求者,不久后便怀了孕。

A一算时日,很清楚这个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便要求妻子做手术处理掉这个孩子。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A内心始终觉得,妻子抑郁、出轨终究是自己的责任。“既然她痛改前非,那我们的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下去的”。

过了一段时间,妻子又怀孕了。孩子生下来以后,又是个女孩儿。

这个结果彻底激怒了男人的母亲,她整日上门吵闹,还要求儿媳“无论如何,要给我们家生个孙子”。

在一次争吵中,妻子盛怒之下,脱口而出,“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女儿?我告诉你,她都不一定是你孙女”。

于是,A才找到我们,要求做一次DNA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那个女孩儿确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般的家庭往往会开始商讨离婚事宜。但A最大的悲剧不在于妻离子散,而在于他拥有一位控制欲极强的母亲。

在鉴定结果出炉后,A的母亲一方面百般要挟A的妻子,“想离婚,先给我们家生个孙子”;一方面又整日常整夜地羞辱自己的儿子,“没用,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最终,A跳楼了;没死成,但精神是彻底垮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故事十二

一个娇小可爱、性格大大咧咧的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和两份检材(即鉴定的材料,常用的有血痕、带毛囊的头发、口腔黏膜拭子等)来亲子鉴定中心。几天后鉴定结果出来,两份检材均被“排除”。“排除”是DNA鉴定的通用术语,即被取样人与孩子不存在父子关系。女孩傻眼了。两周后,她再次带了检材来鉴定,这次找到了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女孩却不肯相信,再三确认后当场就哭了。她随后提出的问题更是让人目瞪口呆:“医生,表哥算是我的近亲吗?生的孩子以后真的会有缺陷吗?”

故事十三

2013年,鉴定中心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她抓着一撮头发,说要做加急鉴定。没过多久,一个年轻女孩跑进来,嚷着要女人把孩子还给她,伸手便想夺过去。一个中年男人随后也跟到了鉴定中心,挡在两人中间,要她们回去好好商量。但随后的一幕出人意料,中年男女在一旁说了几句话,便一起把女孩拖到外面,发了疯似的对女孩拳打脚踢。鉴定中心见状立刻报警,派出所轻车熟路,几分钟后赶过来把人都带了回去,真正的故事才被揭开。

中年男女是夫妻,从外省过来在长沙定居已有几年,派出所一查,发现他们曾是一个被记录在案的职业乞讨团伙的主犯。时间还要退回到2008年,南方多省遭遇冰雪灾害,经常有流浪乞讨人员在街头冻死的消息,在重灾区长沙,两个乞讨小孩冻毙街头的事也上了都市新闻。警方后来追查发现,这背后是职业乞讨团伙强迫小孩上街乞讨,为了让路人同情施舍,小孩们一收到好心人的钱财衣物,就有人上前收走。一系列类似事件掀起了公安部门在全国范围内对职业乞讨团伙的打击行动。中年男女趁机金盆洗手,解散了原来的团伙,在长沙定居下来。

被中年男女殴打的年轻女孩当时尚未成年,她和小几岁的妹妹几年前被中年夫妇从农村老家诱骗出来。女孩父母早早去世,爷爷奶奶听中年夫妇说可以带姐妹出去打工,不仅包吃住,每月还能寄钱给两位老人,便同意让孙女跟他们走。所谓的打工就是上街乞讨,雪灾里被冻死的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就是妹妹。姐姐的遭遇同样悲惨,团伙中的一个头目强奸了她,团伙解散后她去了外地打工,却发现自己患上了艾滋病。她一心要报复,但这时早已找不到那名头目。女孩回长沙找到了中年夫妇,怀上了中年男人的小孩,夫妇俩因此都被染上艾滋病,于是有了开头鉴定中心的一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通过母婴阻断,孩子避免了感染。

故事十四

2009年夏天,工作两年多后,戴维第一次出了司法鉴定的现场。那是长沙的一个郊县,小镇上发现一具怀着身孕的少女尸体,警方怀疑胎儿的父亲与凶杀案有关,委托鉴定中心去做亲子鉴定。戴维和中心领导杨姐一起到了县公安局。尸体在水中浸泡后腐烂变形严重,尽管大学五年的法医学习见过不少尸体,戴维去之前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停尸房还是被冲天的臭味熏得一阵眩晕,肿胀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吓得他全身僵硬。

直到杨姐取完样拉他走,戴维才回过神来。后来又去村里给警方重点怀疑对象取了样,一共四个人,鉴定后都被排除了。过了一段时间,戴维和杨姐又接到通知去了县公安局,这一次从取样的三人中找到了胎儿的父亲,竟是少女的亲叔叔。戴维在取样时见过他,不到30岁,相貌普通,找不到什么特点。

最终,女孩的死亡结论是意外落水,尸体身上没找到其他外伤,包括叔叔在内的嫌疑人又都有不在场证明。但调查还原的真相已经足够让人无法接受。女孩从小有智力障碍,只有两三岁的心智,父母和哥哥长年在外打工,家里爷爷偏瘫多年,靠奶奶一人照顾,女孩便交给了叔叔照管。父母打工挣的钱一半都寄给了叔叔,直到哥哥到了成家的年纪,寄来的钱越来越少。叔叔动了邪念,他收附近单身汉、小混混的钱,让他们与侄女发生关系。

最后的结局如何,这些人得到了什么惩罚,作为鉴定人员,戴维没有再去追问。

故事十五

一个男人带了女同事丈夫和孩子的检材来做鉴定,得到了排除的结果,以此要挟女同事和他发生关系,并且多次索要钱财。最后女人忍无可忍找到了鉴定中心,大闹一场。中心领导为了息事宁人,最后赔钱了事。在那以后,鉴定中心制定了一项规定,要求所有的客户必须带身份证现场取样,但坚持了没几个月,客户锐减,规定就被取消了。

故事十六

“医生,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客户往往先问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把钱拿出来摆桌上,有的要求改成排除,有的希望改成支持,目的各异。前段时间有个女读者还来问戴维,他们做亲子鉴定出错的概率是多少。她已经做过四次无创产前检测,都被排除,听戴维说几乎不可能会出错,满是失望。为了防止对方篡改报告,戴维从不发电子报告给客户,通常的做法是把结论那半页拍照传过去,公司规定检测数据保存一年即被销毁。但到底如何才算规范操作,行业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戴维告诉我,现在有些生物公司实行了代理模式,在地方有多层代理,里面存在的操作空间就会很大,“上面的人怕负法律责任,不敢随意更改,但是下面的代理就不敢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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