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演员的唱功训练: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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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演员唱功训练四部曲:唱情
王琼
中国的传统戏曲讲求情浓理淡,有时观众可以不追究细节的编造痕迹,但一定要合乎人情。喜则欲歌欲舞,悲则欲泣欲诉,怨则欲杀欲砍,生趣勃勃,生气凛凛。唱戏唱戏,唱的是“戏情”一个字,夫妻爱情,朋友恩情,长幼亲情,人之常情,总之,无论演悲剧喜剧,都要演出大情之态,喜有笑感,悲有哭情。非如此,不足以感人。
从唱的角度评价唱功演员是否称职,最要紧的是: 唱出的曲调歌声是否感人。因此,优秀的戏曲演员,无不懂得唱情的重要性。如同舞台上的表演一样。一个身段动作,甚至水袖的运用,都有它鲜明的目的性和内涵。唱、念也是如此。
在京剧老艺术家的谈艺录里,经常可见诸如“歌以咏言,声以宣志”、“腔无新与旧,容情自然佳”、“唱腔情真意自深”之说。这些戏谚和口诀,全是说明戏曲演员的歌唱,一定要带着真情实感。唱者不动情,听者不同情。只有把剧中人的内心情绪表现无遗,才能打动观众。
在这里,我举一个实例作为佐证: 晚清庚子( 1900 年) 事变过后,一支来自英国的艺术家代表团到中国访问。代表团进入清宫拜谒西太后慈禧时,升平署安排最优秀的京剧演员谭鑫培,为英国艺术家们清唱《乌盆记》里刘世昌的反二黄慢板“未曾开言泪满腮”唱段,英国的艺术家得知谭鑫培是在清宫里为帝后们演唱的内廷供奉,听完这段唱,疑惑不解地说,这位先生怎么唱得如此凄惨,像是鬼哭啊? 原来,《乌盆记》这出戏演的是: 商人刘世昌,夜行遇雨,借宿窑户赵大家里,赵大见财起意,将刘毒死,又将其尸烧制成盆,刘冤魂不散,这段唱正是刘屈死的冤魂在向人述说自已的不幸遭遇。英国的艺术家们听完翻译介绍剧情,全都把惊讶变成赞叹,连连称赞中国戏曲运用歌声表达人物情感,实在了不起。由此,谭鑫培总结出“情者,歌之根”的名言。
这个历史掌故有力地证明:
( 1) 戏曲唱“情”对于塑造人物形象的必要性;
( 2) 唱“情”是中国戏曲的传统,早在百年前已有成功的先例。
实践经验丰富的老艺人告诫我,演唱时一定要“未成曲调先有情”,这是因为思想是先于唱的语言的。戏曲演员在张嘴歌唱之前,就已然进入角色的感情之中,把对角色喜怒哀乐体现在歌唱中。戏曲的唱也等于说话。把平日生活里的心中事,以加重和夸张的方式说出来,用歌声表达感情,必须设身处地的摹仿剧中人的性情,形容逼真,变死曲为活曲,达到神形兼备。单纯追求声音的华美而置剧情于不顾,断然唱不出剧中人的真情,对观众也就产生不了感染力。
老艺人们又提醒我说: “悦耳容易,动人难。”之所以难,难在演员必须在唱情方面变单纯口唱为口心齐唱。要深入角色,将身段与声音融化到人物深邃的内心世界中,使他们完全成为人物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唱情。
唱情,包括声情、词情和曲情三个方面。
声情: 演员唱出的声音,除要圆润、传远、美听之外,还必须服从“表现”这个中心任务。努力做到情景交融。因此,感情总是伴随着声音同时出现。
演员在台下练声( 喊嗓) ,当单独发一个“衣”、“啊”音时,那是作为一个韵母,即一个辙口音来练习的,这时它不含内容,此时只力求得到一个圆润、爽朗、纯净、能运用自如的音质。但一上台,所唱“衣”、“啊”之音,是作为一个有含义的字或词出现。正常情况下,要求圆润、悦耳,变化自如,应该像一支箭波激动着观众的心弦。高呼的时侯,给人以山崩海啸之感; 平和的声音,有如春暖花开; 悲哀的声音,如秋风扫落叶; 快乐的声音,犹如仙音天外飘。这就是说,演员在台上的歌唱,不是孤立地在追求声音的圆润悦耳,而是在此之外,还要赋予它们各种含义和不同的感情色彩。从这个意义说,声音与技巧,只是演唱艺术的躯壳,而表现其内在的感情和含义,才是演唱艺术的生命。演员对剧中人物思想感情的阐释越深刻、越具体,则人物的音乐形象也就越生动,越感人。这是区别艺术的匠气与灵气的分水岭。
当然,如果演员的发音技巧不成熟,不完善,甚至出现声嘶力竭的现象,即使感情充沛,也会使人物的艺术形象受到损害或产生差距,自然也就难于达到他在这里所要求的去激动观众的心弦了。
要使自已的唱对观众产生吸引力,就要避免在舞台上脱离内容去单纯卖弄声音技巧,不能有感情的空白点。恰如老艺人们所说,要成为内里的唱。
一位优秀戏曲演员,演出戏来为什么那样真实感人? 那是因为他演出了深度,演得有魅力。演员必须自始至终精神一贯,保持原神不散,使艺术一气呵成,只有如此,才能抓住观众的心理,调动观众的情绪。要使观众有动于衷,演员必须首先有动于衷,严格把握和调节舞台上的真实感和分寸感。不是激发不起观众的情绪,过火,就会出现相反效果。
词情。词情两个字的含义比较容易理解,但要透过唱词或念白去正确理解人物内在的思想感情,并完善地表达出来却又极不容易。同样的词句,因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处境,它所包涵的思想感情却差异很大,唱念艺术也就随着感情的差异而千变万化。
曲情。李笠翁在《闲情偶寄》里说过: “唱曲宜有曲情。曲情者,曲中之情节也。介明情节,知其意之所在,则唱出口时,俨然此种神情: 问者是问,答者是答。”反之,“甚至一生唱此曲,而不知此曲所言何事,所指何人; 口唱而心不唱,口中有曲,而面上、身上无曲。此所谓无情之曲。”李笠翁言之极是。戏曲演员就是要通过曲中意,把自已所扮角色的性格特征、内心情绪、命运遭遇尽都呈现在观众面前。尽管戏曲的板腔具有很强的程式性,但它的各种声腔板式,大都具有一定的性能,分别表达一定的感情。比如京剧,一般说来,二黄宜悲,西皮宜喜,反二黄悱恻缠绵,慢板宜于抒情,原板、二六板宜于叙事……但这又太笼统了,如果演员只满足于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不去做艰苦细致的挖掘工作,他的演唱就会停滞在肤浅的水平上。只有了解了音乐设计者的构思意图,也就是了解了音乐是怎样来表现人物此时此刻的思想感情,才能将它的曲情理趣准确、完满地演唱出来。慢板是京剧音乐中抒情性最强、旋律最优美的板式。它的特点是节奏舒缓,字少腔多,即词情少而声情多。它最难唱的是,必须很好地领会曲情,将感情贯注到徐缓的节奏和漫长的较长行腔中,才能吸引观众。
演员只有深刻领会曲情,并经过抑、扬、顿、挫刚柔虚实的技巧处理,才能于演唱时用以表现人物的喜、忧、哀、乐、悲、恐、惊等不同情境和心绪,从而满足观众的审美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