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义|别司令的枪
别廷芳(1883——1940),字香斋,河南省南阳市西峡县阳城乡张堂村人。宛西自治首领,自治业绩斐然,历任内乡县民团第二团团长、宛属十三县联防司令、河南省第六区抗战自卫团司令等职。
张堂有条河,没名没姓地流淌着。
河边的人家都有姓名,有的姓张,有的姓杜,有的姓别,构成了一个村庄。
河边的枫杨树也没有姓名。树叶一半落入水中,流走了;一半落在村子里的房坡上,被风吹走了。
没有姓名的东西都是每一个人的。张堂的人都在这条河流里担水浇地,都在这条河流里洗脚洗衣。枫杨树的叶子落进张家的院子,就姓张;落进杜家的院子,就姓杜,落进别家的院子,就姓别。
别廷芳是张堂村的一个人,因此,张堂村的枫杨树就有别廷芳一份。
别廷芳六岁的某一个上午,枫杨树上巨大的风老鸹巢穴里,一群风老鸹唧天嘎地的叫着。别廷芳问父亲别永平:“爹,鬼柳树【西峡人把枫杨树叫做鬼柳树】上的风老鸹是谁的?”
别永平说:“没名没姓,你可以说是你的,他可以说是他的。”
别廷芳说:“也可以说是我的?”
别永平说:“是的。”
别廷芳说:“前天张毛子烧的风老鸹,肉香极了。”
别永平说:“想吃风老鸹的肉,就要有打下风老鸹的本事。”
别廷芳问:“咋打?”
“弹弓打。”别永平说着,拿出一把镰刀,到河边砍下一个发叉的枫杨树枝条,找到一根皮子和一块棉布,给别廷芳做了一个弹弓。别永平捡一个石头子,夹在棉布里,拉开皮子,朝着枫杨树的风老鸹巢穴一松手,石头子飞到枫杨树叶子里边,把一群风老鸹惊飞了。
一把简单的弹弓,就是别廷芳的玩具和武器。他捡了一堆石头子,放在身边,坐在和河流的一边,打河流那边的枫杨树。没有打中的石子,风一样飞到了稻田里;打中枫杨树的石子,嘣的一声弹起来,落进河流里,溅出几个水花。别廷芳挑出十个石头子击打河对面的枫杨树,有九个都飞到了稻田里。慢慢地八个飞进了稻田里,两个击中了枫杨树。一个月过去,十个石头子五个飞到稻田里,五个击中了枫杨树。最后,九个击中了枫杨树,一个落进稻田里。别廷芳对父亲别永平说:“爹,我要让你吃风老鸹肉了。”
枫杨树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别廷芳从口袋里掏出石子夹在棉布里,对着在巢穴边唧嘎叫唤的风老鸹,嘣的射出了一个石头子,风老鸹惨叫着落在地上。其它的风老鸹离开巢穴飞走了,在另外的枫杨树树枝上拍着翅膀尖叫。别廷芳的弹弓对准树梢上的一只,射出了石子,这只风老鸹也落在地上。别永平在河边挖出几把淤泥,糊在风老鸹身上,拾来一堆干枫杨树枝条,用火镰打火点燃起来。大火烧干了泥巴,烧熟了风老鸹。别永平掰开泥巴,风老鸹的羽毛被泥巴悉数粘掉了,露出了细腻的肉丝,飘散着扑鼻子的醇香。别永平把一块肉塞进别廷芳的嘴里说:“肉在鸟窝里,肉在天空里,肉在山寨里,想吃都要自己捂扎,没有一个人把肉送到你嘴里。”
别廷芳十八岁的那天,弄来了一把小马枪。他对着河对岸的枫杨树打了一枪,子弹揭掉了一块子枫杨树皮。他对着一根树枝打了一枪,截断了一根鸡蛋粗的树枝。冬天打黄羊,别廷芳卧在草丛里,不打吃草的黄羊,专门打飞奔的黄羊。别廷芳只要扣动扳机,枪响羊倒。别廷芳在傍晚披着一身雪花,背着一只黄羊走进村庄,第一个遇到别廷芳的人,都会得到一半黄羊。假若不要,别廷芳会把半只黄羊送到那个人的家里,说:“打猎的人得到的猎物,人人都有份的。山不是我的,在山上奔跑的黄羊也不是我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
“但是,那是你打死的黄羊,不是我打死的。”
“但是,你必须要走你那一份,我下次才能打来黄羊。”
“黄羊飞檐走崖,跟鸟一样,不好打啊。”
别廷芳得意地说:“好打,好打,黄羊飞奔的时候,准星超过黄羊半个身子,子弹到了黄羊也到了,碰到了一起,黄羊就死了。”
大雪封山之后,别廷芳坐在山岗上端着小马枪等待到橡树林里找橡子吃的野猪。一枪响过,野猪就倒下了,有的野猪一头三百多斤,别廷芳就把野猪滚下山,放在路边等待路人。四个人抬着野猪,四个人都有份,别廷芳的一份一点也不比别人多。雪晴之后,别廷芳在山谷里端着小马枪打抓住兔子飞翔在天空的座山雕,枪响之后,不但有座山雕吃也有兔子吃。别廷芳有了那把小马枪,就把自己培训成了张堂最著名的猎人。
猎人的角色很容易转换为地方的寨主,枪法就是最大的理由和条件。别廷芳成为好猎人的同时,也成了张堂老虎寨的寨主。清末民初,西峡口巡检司管辖的范围内,刀客盛行。一个村庄在一夜之间就有可能被刀客洗劫一空,有钱人家的房子顷刻之间也有可能化为灰烬。张堂的人就跟着别廷芳上了老虎寨,高高的寨墙,围出一个城堡一样的建筑,成为张堂人生命的屏障。全村的人白天到村子里干活,晚上就进入老虎寨躲避刀客。半尺厚的橡木板寨门在傍晚关上,寨内就自成体系,刀客很难以攻进寨内。但是别廷芳很郁闷,他仅有一把小马枪,对付老豹子对付公狼可以,但是要对付大群的刀客,仅有一把小马枪是远远不够的。要守住老虎寨子不被刀客攻破,就要有长枪,就要有汉阳造,就要有钢枪,就要有快抢。
枪是很值钱的,别廷芳卖了三亩地才卖了两支钢枪。别廷芳很心疼那三亩地,一亩地养活一个人啊,三亩地就养活三个人啊,而两杆钢枪不但不能养活人,还要花银元买子弹。老虎寨上有座云盖寺,寺里的老和尚竟然是个读书人,他对别廷芳说:“枪不好吃不好喝,但是能保命。人命都没有了,还要那三亩地干什么?”
别廷芳说:“佛门如海,不如书门如海。你一个老和尚有如此心境,让别廷芳仰慕。”
老和尚说:“我的庙在你的老虎寨里,自然是老虎寨的一部分。民间说皈依佛门,不是皈依一个人,皈依一个老和尚,而是要皈依一座门,没有一个安全的山寨,就没有一座安全的寺庙,没一座安全的寺庙,就没有一座可以皈依的佛门。云盖寺在老虎寨上百年了,庙产算是丰厚,我们拿出能买十五亩地的银元,到南阳意大利人的教堂买五杆钢枪。老虎寨平安了,云盖寺也就平安了。”
小和尚问老和尚说:“咱们日子过得跟要饭吃的一样,却要给别廷芳买五杆钢枪,你是个大和尚,又不想当个寨主什么的,舔他的肥屁股沟子干什么?”
老和尚说:“你看别廷芳那两只眼里,藏着的都是狡黠和计谋,还有你看不见的辣狠狠的手段,你不给他买五杆钢枪,恐怕有朝一日,咱们云盖寺所有的庙产都变成了别廷芳的钢枪。到那时,我们这些出家人,到哪儿找一个躲风避雨的屋檐?”
别廷芳有了七杆钢枪之后,加上土炮,老虎寨就威震四方,刀客也不敢轻易来攻打了,附近其他的山寨也来归附了。别廷芳对每天到晚搅缠在一起的刘顾三说:“枪是个好玩意,你没有的时候怕别人给你一枪,你有的时候,别人怕你给他一枪。你没有的时候刀客来了,房子给你烧烧,婆娘给你靠靠,你有了的时候刀客就不敢来抢粮食找银元捞水牛抓闺女了。咱们不烧刀客的房子,不靠刀客的老婆,咱们要他们的命,叫他们永远不敢作践人。”
刘顾三说:“你咋光说球些实话,爆嗤一枪,刀客的头就开瓢了,他还能烧房子靠婆娘?”
别廷芳说:“刘顾三啊,咱就几杆钢枪,算个鸡巴毛,我想一家伙弄他个几十杆。”
刘顾三:“一杆钢枪就是三亩地,咱俩砸烂骨头镟成扣,能买几杆?”
别廷芳说:“有钱人的钱就是咱们的钱,他们的银元放在瓦罐里,埋在院子里,都长白毛了,咱就不能借来买几十杆钢枪?”
刘顾三说:“有钱人的钱串在尾巴骨节上,挂在蛋系上,咱能借的来?”
别廷芳说:“西峡口,谁最有钱,咱们就借的钱。他就是串在尾巴骨节上,也要给他拽下来;他就是挂在蛋系上,也要给他捂扎来。”
刘顾三说:“西峡口,就属屈原岗王子久最有钱,老河口汉阳襄樊都有生意,西峡口内乡淅川都有土地。”
别廷芳说:“他的桐油生意做的大,咱们张堂上下几十里的桐子都卖给他了,他拉到西峡口打成桐油,卖到武汉赚的钱,就有我们一份。他的生漆生意,也收了咱们附近几十里的土漆,拉倒襄樊和上海买了赚的钱,也有咱们一份,咱们不找他借找谁借?”
别廷芳就和刘顾三到了屈原岗找到了王子久,别廷芳说:“你的地连着内乡接着淅川,生意连着襄樊接着汉口,钱不算少吧?但是你的钱有一部分是属于刀客的,而不是你的。”
王子久说:“是的。”
别廷芳说:“只要刀客们几百人扛枪掂炮来到屈原岗,围住你的院子打上几枪放上几炮,你积攒的银元恐怕至少有一半是刀客的吧?”
王子久说:“是的。”
别廷芳说:“你们王家的房子对着屈原岗的笔架山,出的财主都是读书人,明白事理。”
王子久说:“是的。”
别廷芳说:“我这一辈子,拼命挣钱,也不会挣得比你多。因此,我别廷芳就专门剿灭刀客,让西峡口人活得安生些。剿灭刀客,就要枪;要枪,就需要钱。我别廷芳明人不做暗事,不说疙扭拐弯的话。今天和刘顾三来,是专门找你借钱买枪的。”
王子久说:“今天早上两个眼皮都在跳,一个在跳财,一个在跳崖。就准备了五百块大洋,八十两烟土,你看够不够?”
别廷芳说:“还是王财主看得远算得准,你给的这个数,跟我们想的不差分毫。不过,我别廷芳是借的,不是要的,也不是抢的。我来的时候,就把借条打好了,连利息也算在一起了。”别廷芳在花丝格袄子里摸出一张纸条,两只手递给王子久。王子久摆摆手说:“算了,我们谁给谁,还要你的借条。你别廷芳五尺高一条汉子,不说是藏在西峡口的一条龙,起码也是卧在老界岭上的一只虎,说出一个借字,本身就值五百大洋。”
别廷芳嘿嘿笑笑,把借条装进口袋里说:“王财主这样恭维我一个泥巴橛子,我就把借条装起来。到了我做大的那一天,加倍奉还。”
刘顾三说:“王财主,等别廷芳干大了长长了发粗了,说不定给你弄个师旅团长干干。”
王子久双眼乜斜了一下刘顾三说:“还是你自己干吧。”
三个人说话间,八个菜三壶酒端上来了。刘顾三喝完了自己面前的一壶,别廷芳的那壶还没有动。刘顾三说:“这可是好酒啊,你不喝我就喝了?”
别廷芳说:“喝吧喝吧,王财主的酒撑死你这个酒葫芦。”
王子久喝干了自己的那壶酒,敲敲桌子角,一个矮个子管家端出了一个大盘子,摆着五百块大洋;一个高个子管家也端出一个大盘子,放着八十两烟土。别廷芳和刘顾三把这些东西装进褡裢里,躬身行礼后,出门后很快消失在屈原岗后边。等别廷芳和刘顾三再次出现在山岗低洼处的时候,已经坐在等待着他俩好久的两架滑竿里。抬滑竿的八个人一色的黑衣裳,一色的高个子,几个背着钢枪,几个背着锛桩。他们的身影在屈原岗上晃荡着,显得散漫而悠长。
王子久的二弟王子佐对他说:“来问你借钱,你还装得跟孙子一样?”
王子久说:“你看见了吧,八个抬滑竿的背着钢枪和锛桩。你就是不借也得借,等到人家端着枪再借的时候,人情就没有了。我看了别廷芳的麻衣相,虽然满脸杀气却不是个绝情的人,咱今天借给他这五百块大洋,人家将来还的时候,恐怕五千还不止呢。”
王子佐说:“那张借条也不要?”
王子久说:“王子佐啊王子佐,你以为那张字条上有字吗?没有的。他别廷芳知道我不会要借条,才拿张准备好的白纸来当个招摇。假若我接了一张白条子,尴尬的难道只有别廷芳?人这一辈子啊,看透的事情不要说透,更不能作透。该当憨蛋的时候,就要当憨蛋。”
离开屈原岗,两个滑竿飞一样行走。暮色初上时分,就回到了老虎寨。别廷芳和刘顾三坐在寨墙门口,遥看自己的村庄张堂,模模糊糊一片苍茫。刘顾三说;“钱是有了,上哪儿买几十杆钢枪?”
别廷芳说:“皇帝没有了,接着皇帝的是大总统孙中山。他有人脉却没有枪,就把总统让给袁世凯。袁世凯有枪却没有命,因为河南人自古是不出皇帝的,出了一个就是短命的。袁世凯当了八十三天皇帝死了,黎元洪接着当大总统。民国的大总统换来换去,枪却在那些那些司令军长手里。他们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人死了枪还在,咱们还怕买不来抢?”
洛阳地方不算大,就住了两个司令。一个司令把另一个司令的军队打垮了,一个营长就拢起来几十条枪,过栾川到了西峡口以北的太平镇,把枪卖给了太平镇的马五婆,一转手就卖给了西峡口以东的别廷芳。有了这几十条枪,别廷芳就拉起了西峡口以东最大的民间队伍,从老虎寨开始,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吞并,钢枪就一杆一杆多起来。接着就剿灭刀客,他们的枪也变成了别廷芳的枪。大总统走马灯一样的变换,东南西北有枪的军队就走马灯一样的打仗,那些残兵败将的枪也归了别廷芳。
二十多年过去,别廷芳从张堂的老虎寨到了回车的清乡局,从回车清乡局到了西峡口有了自己的司令部,从司令部而统管内乡县,接着就接手邓县、镇平、淅川、内乡的所有民团。枪多了势力壮了,就成了南阳自卫军的司令。
1939年,蒋介石在武汉临时的行营接见别廷芳,别廷芳噗通一声给蒋介石跪下了。同行的南阳专员朱玖莹把别廷芳拉起来说:“民国都过去二十八年了,都不许下跪了。”
别廷芳满脖子通红,对朱玖莹说:“咋不许下跪,人家是委员长,和皇帝是一个意思。咱西峡口出来的一个小民,见了皇帝是要下跪的。”
办黄埔军校的蒋介石,接受了夫人宋美龄的美国式新生活,在官场和军队里彻底废除了下跪这样表示尊敬和朝拜的方式。他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南阳自卫军司令别廷芳,感到当皇帝其实比当委员长还要美好。他问别廷芳:“你那个南阳自卫军,有多少人枪啊?”
别廷芳慢吞吞地说:“有二十万人枪。”
蒋介石一愣,没想到一个区区南阳,竟然有这样一个庞大的军队。他的眼光从别廷芳的头顶看到脚后跟说:“听李宗仁说,你搞的地方自治,把南阳治理的不错,就授予你一个少将军衔吧。”
别廷芳对着蒋介石憨憨笑了一声。
蒋介石说;“任命你当个军长,把你那四个常备团归属于国军吧。”
别廷芳腿一软,又跪下了。说:“委员长,咱那是地方民团,咋能当正规军?咱是个扎地橛子,咋能当正规军的军长?我还是当个地方的司令吧。”
朱玖莹说:“委员长,别司令认为,司令比军长大。”
蒋介石干笑了两声说;“别廷芳,那就还当南阳的司令吧。老河口和南阳一线,要和日本打仗了,到时候,你归属第五战区,听命于李宗仁。”
别廷芳说:“委员长,我这二十万人,就是用嘴咬,三个人也能打死一个日本鬼子,算算恐怕能打死它们七八万人。”
蒋介石说:'别廷芳啊,打死个七八千个人本鬼子也是不错的。“
离开武汉的时候,别廷芳的行囊里多了一套少将的服装。他问专员朱玖莹:“听说将军肩膀头上那颗豆子是金的?”
朱玖莹说:“那个豆豆,你把它看大了,就是一颗金的。你把它看小了,它就是一个铜的。”
别廷芳说:“是金的,还能买一条钢枪呢。”
朱玖莹说;“你有二十万人枪了,还在乎一条?”
别廷芳说:“枪这个玩意,多了比少了好。”
回到西峡口司令部,几个副司令说:’别司令,穿上将军服让我们看看。”、
别廷芳说:“这将军服,厚墩墩的,结实,恐怕一辈子都穿不烂。”
别廷芳个子不高,穿上将军服人就臃肿了不少。他摸摸肩膀上那颗将军豆豆,说;“你们以为蒋委员长是把少将给我别廷芳的,不是的,是给咱们南阳自卫军二十万人枪的。没有这二十万人,就没有这套将军服;没有这二十万条枪,也没有这套将军服。在乱世,只有枪才是好玩意啊。”
曾经借给别廷芳五百块大洋和八十两烟土的王子久,此时已经是别廷芳南阳自卫军的军需主任,并兼任内乡县的财局局长,统管别廷芳军队和地方所有的钱财。他知道,那五百块大洋和八十两烟土,借的很值得。但是和一套将军服比起来,五百块大洋和八十两烟土,就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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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俊义,河南省西峡县人,生于1955年9月,出版有短篇小说集《蓝淇河,淇河蓝》;长篇小说《民间的别司令》、《第七个是灵魂》;散文集《抚摸汉朝》、《岑寂的村庄季风》、《月亮领着灵魂走》等。长篇小说《第七个是灵魂》获得2013莽原长篇小说奖;诗歌《中国的微笑》获《人民日报》举办的诗歌征文一等奖;散文《伯在黄土里等我》获《北京文学》2015——2016重点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