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新/奇人趣闻--《故乡遗情录》连载之廿三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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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故乡遗情录》连载之廿二）

廿三、奇人趣闻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是一个典故，用现在的话来说，也是一种销售策略。但是奇人卖瓜，却卖出了一段笑话，至今还被人戏谑，概括起来就是：“奇人卖瓜，卖出笑话”。

一般情况下，奇人很少外出卖瓜，一来是为了避嫌，毕竟政策还没有完全放宽，二来小试牛刀，品相如何，心里也没有底气。因此，除了自给以外，就是送给左邻右舍，同学高贤，亲戚朋友尝鲜，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集体农药化肥催生的瓜果比较起来，真的有天壤之别。奇人没有想到品相还很不错，口碑也就有了，奇人文化很高，种植有方，加上勤劳，不玩虚的，又都用的是有机肥料，瓜果管理也很到位，不潮不燥，雨水适宜，瓜禾是枝繁叶茂，青翠欲滴。花骨朵是每天一新，争奇斗艳，瓜蕾也就层出不穷，长势喜人，几乎天天都有好几十斤的西瓜香瓜成熟，刚开始也就是小范围的买卖，都是乡邻，或者本大队社员上门买些消夏尝新，说是买卖，其实也是连卖带送性质的，随便称称，象征性的收点费用，有时甚至以物换物都可以成交，彼此都是熟悉的人，说说笑笑也就皆大欢喜，后来积累的太多了，反正也吃不动，就有村民撺掇奇人，干脆拉一车上街或者沿路叫卖，好歹换几个油盐钱，奇人从善如流，就真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并且紧锣密鼓地按计划实施。

那时家家都不是很富裕，也没有多少余钱用于购买瓜果，如果大量购买，在当时看来还是很奢侈的，乡邻小范围购买大都是三、五斤的极限，所以一杆小秤足以摆平，现在要冲出本村，走向城镇，就有可能遇见国营单位采办或者家大业大的豪客大量购买的，因此备办一杆大秤，势在必行。奇人做正事向来风风火火，从不犹豫，于是当晚就去了本村村头在大队部任职的基干民兵连长家，听说只有他家新添了一杆五十斤的大杆秤。恰巧连长在大队部开会未归，连长媳妇问清楚了缘由，想都没想，顺手就将秤借给了奇人。奇人如获至宝，道一声谢谢，匆忙离去。

奇人一个晚上就准备好了大半板车香瓜和西瓜，生产队的农事还是不能耽搁的，好在因为包工，大早和半上午就完成了生产任务，中午饭前动身的，恰好天气炎热，正是卖瓜的好时候，出了本村就沿途叫卖，准备边卖边往小池集市赶场，反正是自家种的，又不知道行情，差不多都能接受就卖，可是还没有走完两个自然村，奇人的三百多斤瓜果就已经售罄，可是卖到的钱却远没有达到预期，这让奇人百思不得其解，不到一个时辰，奇人蔫巴巴的就返回了村子。

那时还没有通电，正午时分，大伙儿也都找地方歇凉，村头民兵连长家靠近大路边上，大路北边紧靠着沟渠，前几年统一种植了白杨和法国梧桐护路，几年下来，也形成了规模，枝繁叶茂，浓荫密布，重要的没有房屋的遮挡，比村子中间敞扬的多，加上民兵连长信息灵通，上面的政策指示，基层干部最先传达，也算是春江水暖、近水楼台。因而男女老少往往忙里偷闲，也上那里纳凉，或者打听点什么新鲜时事，见奇人这快返回，许多人就都围了上去，也有眼红犯嫉妒的，纷纷追问奇人赚了多少？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是不是一次性的批发给二道贩子了？

别看奇人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真给大家一起挤兑，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尤其是面对妇联，更是哭笑不得。有几个妇女甚至掏出了奇人用布料自己缝制的、油腻的钱袋，要当面点清收获，因为按照他们的目测，三百多斤的西瓜香瓜，至少也得卖出三五十元，可是翻开奇人的所有，才三十元出头，而且奇人还自备了十几块钱的零钱。大伙儿也在纳闷。这时连长媳妇慌里慌张的跑出来，对奇人，也算是对大伙儿说：“真不好意思，昨晚忘了告诉你，我家那杆新秤，是公斤秤，你该不会弄错了吧？”（公斤秤刚开始成为计量单位时，不做买卖的还真的不知道。）

奇人顿时目瞪口呆，怒发冲冠，忍不住啐了一句：“你个败家娘们，怎么不早说呀！”众人初听一愣，又见奇人气急败坏，瞬间顿悟，旋即轰然大笑，有几个娘们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半天回不了神，险些笑岔了气。奇人也就是当时气愤，转个背就心态平复了，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大家都笑奇人洋苕一个，而奇人却说比他苕的人更多，毕竟买他瓜的人，就比他苕，如果知道是公斤秤，那他们怎么还几斤几斤的买呢？经他这么一说，似乎还有些道理，最后奇人还以“卖出口碑，拉客回头，乡里乡亲，权当奉献”来自我安慰。

虽然老是出糗，但是奇人一亩三分地的瓜果，竟然也收获了他全年的工分值，这让他兴奋不已，一到深秋，瓜一罢禾，奇人紧锣密鼓的种上了油菜，油菜好管理，施肥浇水，再除两次草，松三次土，就等着收获了,等油菜采割后，正好就是种瓜的季节，因此不会使自留地空乏，从而充分的利用。

闲时一多，奇人将种瓜所得的积蓄，买了一部二手自行车，这也是我们村有史以来的第一步自行车，虽然也只有四成新，却也吸引了许多羡慕的目光。而在以往，乡村的公路上，只有邮递员，才会骑着自行车上路，那叮叮当当的铃声，大老远就能让我们回头，侧身，目睹邮递员从求学的路上，从自己和同学们身边，从许多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通过、远去，并渐渐消失。

奇人买车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用于小买小卖。奇人做了几次生意，却都蚀了本，还闹出了大笑话。

还有一次是卖冰棍。自从有了露天电影后，奇人就留了心眼，想象着那么多的人，赶集般挤在一起看电影，总会有所需求，天气热时，汽水冰棍应该是最容易脱销的，因此，只要是打听确切，奇人就会在傍晚时分，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赶到十里左近的镇上，批发些冰棍，回乡下倒卖，那时没有通电，也没有路边便利店，奇人如此倒卖，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冰棍也不外这几个品种，常见的有：白糖、绿豆、芝麻、红枣等老冰棒，仅就这几种，却也让我们垂涎。白糖的三分，其他的都卖五分一根。半价批发，每百根另送三根，奇人一盘算，就是卖掉百根，一个晚上也能赚上几元钱，还不误看电影，于是兴致高昂去了镇上。

头两次尝试着卖，没敢多要，满打满算要了一百根，没想到抢手的很，电影还没有放到一半，冰棍就已经售罄，奇人满心欢喜，却很低调，但还是有人开始效仿。奇人有辆破车，比较方便，其他的人在没有得到交通保障的情况下，费时费力，最终都选择了放弃，因此奇人着实专美了几场。

奇人做出了经验，心底就有了底气，将批发的数量逐渐加大。

忽一日，天气出奇的闷热，闻听本村有露天电影，而且是连放两场，下午五点了，奇人还不放心，亲自骑着车子去了大队部，看到雪白的幕布高高挂起，一大帮小屁孩在嬉戏打闹，有的还向奇人嚷着要买冰棍呢，一些老人也安详的坐在带来的凳子上，摇着麦扇，吸着旱烟，悠闲的聊着天。奇人吃了定心丸，回家后直接带上冰棍箱，迎着依然炙热的夕阳，就风一样的去了镇上。

奇人毫不犹豫地批发了五百根，各种各样的都有，批发部的两个年纪偏大的妇女，忙不迭地为他点数、装箱，并额外多送了几支给了奇人，奇人的欣喜溢于言表。奇人卖的是冰棍，因此巴不得天热得似火炉，就象卖炭的老翁，希望天气奇寒一样，而今天的天气也确实如奇人所想，奇人顾不得自己口干舌燥，也来不及吃根冰棍润润嗓子，凉凉身子，出了批发部，就星急火燎的往村里赶。奇人的如意算盘令他满面春风，脚下生风。

可是刚过以前经常发疯的邻村那座小桥，一阵狂风吹在身上，竟有了些许的凉意，抬望眼，西天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遮住了摇摇欲坠的夕阳，乌云之间的缝隙如血一样的惨烈、鲜红。知了在夜幕降临前拼命的叫喊：“要下雨啦！”“要下雨啦！”风力渐渐加大，逆着风行驶，竟然有了相当大的阻力，而更大的压力却是来自奇人的心底，在离家还有半里之遥，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奇人顿时从头凉到了脚，象三伏天被人当头浇了一盘冰水。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八、九点时分，才突然停了下来，可是露天电影却彻底泡了汤，奇人不但没有赚到十块八块的，劳心费力反而倒贴了二十来块钱，奇人心里那个痛呀，钻心般，但是奇人何许人也，当雨确定不会再下时，天气又露出了原来的狰狞，开始恢复热力，奇人将整箱原封未动的冰棍，背在我家道场时，还有部分乡邻雨后纳凉，多数都未曾出门，奇人豪气顿起，扯破喉咙大声嚷叫，让大家免费吃食，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在睡梦中，以为奇人又犯了迷糊，纷纷点灯出门一看究竟，有的小孩惊醒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大哭，直往大人怀里钻。待弄明白缘由后，人们是又好气又好笑，孩童们更是破涕为笑，整个乡村的夜晚，被奇人搅得难以安宁，奇人总有许多惊人之举，就连睡梦中的孩子也收到了那一份惊喜，虽然有的殷实人家于心不忍，象征性的给了钱，但被奇人一概拒绝，在那个雨夜乡村，全村男女老少，同时分食冰棍的盛况，形成了一道美丽动人的风景，就连怯寒的父亲也忍不住享受了两根。

看着乡邻闲谈嬉笑，奇人竟然心境大好，远没有刚开始时的那种沮丧、灰暗。奇人把这次失败归咎于没有注意收听天气预报，从此对天气变化也就格外关注，更把天气预报作为每日关注的头等大事。

但是奇人居然老是在一个地方摔跤，第二次跌倒依然是天气原因，明明播报的是个大晴天，可在傍晚时还是轰轰烈烈下着暴雨，这样翻版的事不幸又被奇人遇上，以致于百人同食冰棍的盛况再次上演，而这次，无论奇人怎么拒绝收费，乡邻不再卖帐，都自觉的奉上了零售价钱，奇人明知道乡邻是在帮他减少损失，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真挚的行动，奇人感动之余，却对气象台的预测表示了怀疑，曾以一首打油诗释怀，诗曰：“黄梅气象站，天天炒剩饭，天晴播下雨，下雨报抗旱”。因朗朗上口，说的也是事实，加上他的两次蚀本买卖，被传为笑谈。打油诗也因为搞笑而传颂一时。

那时天气变化远没有现在预测的科学精准，奇人不再归咎天气，而归咎自己的运气欠佳，奇人深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来还想再倒卖冰棍，发点小财，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惧井绳”却又怕遭到类似的窘况，明眼人一看就知，奇人更怕的是拖累乡邻。奇人眼看这条路走不通，也只得另辟蹊径了。

作者简介：余建新，微信名野渡舟横，湖北黄梅小池人，中共党员，退伍军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