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点路，给明天行走｜张涛

留点路，给明天行走

旅中途居，我未曾想是在半道。距目的地神农架，尚有几十公里。半日的舟车劳顿，一路暗中盘山而行，竟被红坪的灯火感染地周身温暖，不再作赶。随道抄了家灯火通明的“大店”住了。

“大店”房间的烟灰缸也不提供。手纸捉襟见肘。偶尔拿到一张，你也会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摆放的电视机，跟聋耳没什么两样。电源红着没错，遥控器一按，机顶盒倒还配合呼应，但要看到荧屏图像，那是比登天还难的奢望。

如果你不想住这样价值一张红版的房子，然而旅中人的体力已透支顶点，且店家还会告诉你:“好房子我们也就12间，不到晚上六点都卖光了，你早点来该多好。”

如果你问“还有其它房源没有”的话，他们会带你看多了八十块的房子，那是个大套，里间设有大床房，可外间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来者似乎并无人数可凑。

如果你问“这儿距城里多远”，他们会告诉你“县城也在林区。我们这都是小城小镇，没你们大地方的酒店物事。现在也不让建，国家要保护林区，百姓就得照章办事。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店，都是以前建了好几年的。”

他们说的，似乎都是有一说一，合情合理。全然不像那些油嘴滑舌、店大欺客之流。

林区湿气很大，处处一片凉凉。

裤管钻入冷风，床上开着电热毯，热水定量供应。而且店家会叮咛来客：“洗澡时切不可把浴头拧得很大，一人洗完再等十来分钟，不可连续冲洗，请谅解我们林区的条件！”

最是昨夜到今晨，钻入鼻孔的凉气，直冲眼角底部，直抵心扉。这“直”，让人对林区之秋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心里老想:这要夏天该有多好？可这会得面对——寒露过后的秋，行至神龙架途中——久不见目的地，好不容易遇见一片灯火阑珊的秋。

人生没有如果，也不必在各种预设中体会所谓“美好”。那样，“美好”将会失真，成为一种刻意的丑陋，成为一种虚假的修行。

在这样的氛围中，类似我这样——“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小富则安、小暖则安的“陕西佬”，“中国人”，总在大天白日说着锦鲤话，做着锦鲤梦，却从不踏踏实实修行。而我需要做的，一是毅然决然走出天真，二是重新审视那锦鲤之外的“丑梦”:

我的母亲，如何被一个个说锦鲤话、做锦鲤梦的徒夫们，一步步欺骗、诱导，直至惨死，直至他们目睹彼此“同而不和”的真相后，瓦解至快要腐臭之时，才想起母亲的善意和好心。这时，我唯有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你们困窘时，都渴望别人的理解与同情；而别人困窘时，你们装睡的装睡，通奸的通奸，指鹿为马的指鹿为马，我以为都死了罢！

这声，惊醒了怀着锦鲤梦的我。响彻在野人谷、回荡在神农架的清秋夜。

不赶路时，我们往往易得道；而赶路时，却失着道。甚至，会忘了我们人本的初衷。赶完今天的路，即便到达终点，又有何意义呢。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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