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茶缸儿里的偏爱

文/王春月

我的奶奶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

在东北,我们都是隔辈亲,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而奶奶一生喜欢女儿,却偏偏生了三个儿子,所以他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36岁时奶奶脑出血,导致半身不遂,37岁开始就半身不遂,拖着半个身子走路,真的很不方便。

记得小时候,我还童言无忌的开玩笑说等我长大了,让我爷爷给我找个穿红高跟鞋的奶奶,想想当时她老人家会不会很扎心呢?

自打我满月开始,就长期居住在奶奶家,隔几天再回家呆两天,奶奶就一个手好使,还硬要把我放在他们家,这可苦了爷爷了。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和奶奶俩沆瀣一气,整天欺负爷爷,爷爷不仅要照顾生病的奶奶,还得照顾年幼的我,可以说是无怨无悔,脾气也相当好了!

我和奶奶俩经常作威作福,一吃饭没有像山东这样按资排坐,我和她永远坐在炕沿边上。

而在姥姥姥爷家,由于姥爷是闯关东过去的山东人,比较讲究,坐在上座的永远是姥姥姥爷。

我在这对比中,就觉得在姥姥家没有在奶奶家撒欢儿,更随意,吃菜不能随便扒拉,只能吃自己门口这一块,拘束的要命。

经常跟奶奶在一起,我的脾气秉性也像极了她,啥事都得自己说了算,因为她在背后给我撑腰,我爸也不敢打我。

他们都说我小时候可“淘”了,站在奶奶家大门口唱《好汉歌》路人都笑的前仰后翻!

记得我6岁那年,我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就把邻居12岁的小姐姐的额头用砖头给开瓢了,打了两个口,哗哗出血,我慌了,妈妈领着人家上医院。

我在家里就坐立难安,害怕我爸揍我,就让我老叔赶紧把我领着,去奶奶家避避风头。

后来爸爸、妈妈领着我,去隔壁邻居家道歉,并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当时就后悔了,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冲动,这么多好吃的都是我的。

作为独生子女,毫不忌讳的说,我是比较“独”的,记得当时他们都问我说要不要给我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我是一口否决的。

我在想这要家里再要一个孩子,那我本来吃一块钱的雪糕,马上就得换成5毛的,所有的好吃的都得分他一半,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啊,所以我不同意。

不仅如此,吃的少一半还好说,家人的爱少了一半我就有点难以接受。

在姥姥家,我总觉得他们喜欢他们的孙子,而忽略了我这个外孙女,结果导致全家人都得照顾我的情绪。

我虽然是个姐姐,但我从来不让份儿,跟弟弟吵嘴打架,永远得我占上风,如若不然,我又要拎着包走了去我奶奶家。

所以舅妈永远都打她的孩子,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那么矫情,惹人厌。

后来我上小学的时候,爷爷奶奶还迎来了他们的孙子,我就发现爷爷好像很喜欢弟弟,我很生气。

有一次,还气哭了,质问爷爷是不是有了孙子就不喜欢我了?我爷爷说,爷爷还是最喜欢我,光喜欢我不行,必须得是最喜欢,不能喜欢别人。

这一点,唯独我奶奶做的最到位,她把全世界最好的偏爱都给了爱我,即使只有一个手好使,她也夜以继日的给我扒瓜子仁。

每一次我从家再从奶奶那,永远有数不尽的茶缸子,里面装满了瓜子仁,我知道,那是她对我满满的爱。

初、高中一直住宿,虽然只有周末才能回奶奶家,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每次回家都跟爷爷说:“饿死了,啥时候吃饭啊!”

爷爷看着我手里的零食,说:“你不嘴没闲着嘛,咋还饿呢?”

我说:“这不是饭啊,我要吃饭,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

还记得奶奶和爷爷总是等着我去给他俩剪头发,推子、剪子承载着我对他们深深的爱……

大学的时候,也就寒暑假才能回家,可我还是很喜欢去奶奶家,记得有一次,应该是大年初二,奶奶糊涂了,说她的钱找不到了,还非觉得是我拿了。我百口莫辩,气极了,摔门而出,从此以后,我就不怎么爱去奶奶家了。

爷爷说我别跟奶奶一样的,毕竟她岁数大了,老糊涂了,可我内心里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从小到大,最爱我的奶奶竟然冤枉我拿她的钱。

几年前,她病倒住院了,生命垂危,我和爸爸商量一下,决定我在医院里陪床,因为我觉得毕竟她从小最喜欢我,我不陪谁陪,我和爷爷俩换班,爸爸给我们做饭送饭。

慢慢的,对奶奶也没有情绪了,反而觉得自己不孝。

就因为一件事不如我的意,竟然把奶奶这么多年对我的好全忘了,我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可能爱之深,责之切吧。

由于疫情,整整2年没有回家去看她,也不敢打电话,一打电话就哭 T﹏T。

今年5-1黄金周,我多请了几天假,想着回去好好陪陪她,爷爷说她瘫痪在床半年了,我想她肯定想我了!

没想到,回家的第一天,她不仅不认识人,而且不会说话,意识不清,我很难受。

第二天,她能吃点面汤了,依旧不认识人。

第三天,爷爷说“你孙女一会就来了。”她居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随即就赶到家里陪她,她依旧不会说话,只会哭会笑。

我说:“奶啊,你不是想我了嘛,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呀,”

她没有反应,我又说:“奶啊,我领你去威海啊!”

她居然先笑后哭,我知道,她知道我回来了,高兴,但由于病情,她知道自己好不了,不能跟我回威海了,还一直摇头。

我觉得好无奈,小的时候就想买个大房子,把家人都接到一起住,现在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这一个周,几乎没有社交,就在奶奶家呆着陪她,其中有一天,她突然病情恶化,喘不上来气,我就在旁边,束手无策。

我真害怕那是最后一次见她。

假期结束了,我又得重新奔赴战场,回到威海工作,每周给爷爷打电话询问她的状况,有一次,还梦见她活蹦乱跳的。

我爸说可能是回光返照,给我托梦呢。果然,没多久,在熬尽心血后的清晨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人固然要经历这一关,我已经比好多人幸运了,毕竟有的人二十几岁就孤身一人,有的人十几岁就失去至亲的人,还有的几岁就父母双亡。

当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我没有哭,好像觉得自己心里有准备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但这两天浑浑噩噩的,开车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睡觉醒来的第一刻,就想到自己的奶奶没有了,跟妈妈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哭了。

第二天跟家人视频看到爷爷的脸时,又不可抑制的哭了,我想有时间还是要多回去看看家人!

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别让遗憾充满我们的人生。

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习惯把“改天吧”“下次吧”“有时间我就去”挂在嘴边。但是说了之后,往往就被抛之脑后。

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以后是多久?总以为真的会有“改天”,会有“下次”,总以为来日方长。

可一不小心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更懂得爱和珍惜。所以,我们活着的人,都要好好善待和把握与人相处的日子,让生命不再留下遗憾!

有人说这个世界是有轮回的,生生世世皆因果。死者则入土为安,生的人定是有着深深怀念。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生命的开始也不过是一场早已写好的结束。奶奶您一路走好,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折磨。

End

作者简介:

王春月,东北90后,双鱼座。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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