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胡想:信仰与文明
1,新年献词与婚姻观
元旦,许多名人发布新年献词,但其中陈丹青老师的视频献词最为独特,充分显示了一位艺术家的大胆创意:视频只有几分钟,除了一般的祝福俗套,他就说了一件事,人或人生与意义。他带着一脸坏笑说,青春一晃就过去了,号召大家珍惜当下,要象猪狗一样恢复动物生猛,该和谁表达就表达,该和谁睡就和谁睡,反正人就是动物。
这是大彻大悟?首先这是一种传统价值坍塌,这也是一种价值重建。婚姻在人类社会中发展存在了几千年,在现代化的物质大潮冲击下终于也要分崩离析了。中国一切都要学西方的,婚姻也一样,上世纪嬉皮士运动的性解放在21世纪已经随着中国的经济快速发展转移进中国社会。法国社会的非婚生新生儿已经超过婚生儿,发达国家的一个指标或许应该是离婚率都超过50%:)))
人类在农业时代的所有信仰都将随着现代文明的到来受到冲击。
今天受到冲击的不仅仅是性观念与婚姻体系,而且还有许多方面,比如宗教,比如政治。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变的时代。
2,宗教时代的没落
人类的复杂社会与复杂精神促使人类产生了一个全然不同于其他动物的现象,这就是宗教。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角度看,宗教一直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轴。宗教伴随农业,甚至在农业之前已经出现。 宗教是神圣的。它犹如美妙的芭蕾延伸了人类的肉体一样延伸了人类精神。人类对于宗教的依赖不仅仅是因为宗教可以给人提供精神安慰,更是因为通过宗教可以部分体现人类精神之美,这亦如芭蕾。人不能拒绝美,不能拒绝宗教之美精神之美。可以说,一曲人类文明之歌就是一套宗教颂歌与精神颂歌。宗教与人类,与人类文明,相辅相成,发展至今。
(但我没有皈依任何宗教。北大中文系教授王岳川曾经批我坚持西来说是基督徒的传道行为,可是我在微信群里坚决杜绝基督徒传教并且维护穆斯林不被受辱的权利,我今天又被传言是回民或穆斯林。下一步该有人说我是佛教徒了我猜:)))谁说中国人不信教了?看看,大家的宗教意识还是很强的,到处都是宗教群体,不是信徒也得给你造一个,正常的科研活动被大家这教那教猜个够。刚才又有一个读者写信问我是不是穆斯林,同时看到下面一个回复骂我是”西奴“。或许我应该一并作答:我没有任何传统信仰,而且无党派,文明学就是我的教堂,我是文明教教徒,我是文明教教主:)))说正经,或许应该说我信仰科学教?并且我认为我是”科学家“,我不是普通的历史人文学者。)
自工业革命开始,宗教开始从人类社会退潮,科学或科学教开始逼退所有的传统宗教,这个现象是从西欧开始的,达尔文等是第一批科学教战士。当然很多人迫于环境还是披着宗教的外衣,并且那个时代的人是一出生就被父母洗礼了,除了犹太人在欧洲当然是基督徒,犹如今天许多右派在单位搞红色工作一样,所以很多并无信仰的科学教被看做是基督徒,这实际上是一个误解。这是因为他们处于一个宗教时代。
人类对于宗教的狂热到尼采时代就基本结束了,因为“上帝死了”。科学基本取代了“上帝”。但科学不能彻底取代“上帝”。人类还是喜欢”上帝“的,因为人类喜欢宗教或宗教精神,宗教可以提炼人类的神性,给人以神圣或圣洁感。在终极上宗教是一种道德感。
自19世纪开始,人类从传统的宗教转入对另外一个宗教,这就是政治思想,也是从宗教时代进入弱宗教时代,政治就是一种弱宗教就是政治。只有如此才能认清20世纪中国人所经历的一切荒诞,2世纪的中国政治史实际上就是一场弱宗教史。用弱宗教的角度解释中国20世纪,一切都清楚了。
3,弱宗教或后宗教时代
在弱宗教时代,人类将原本“天国”的期望转入“地上”的实践,这就是现代化物质世界支持下的政治幻觉。自19世纪开始,离开教堂的宗教人群纷纷进入另外一个弱教堂:党派与主义的建构。每个不同的政治派别都模仿旧的传统宗教构建了自己的信仰体系,甚至有的直接从宗教派别中萌芽产生出来,比如共产主义就是从犹太教-基督教中转化出来的一个古老教派。在大半个世界里耶稣或上帝被马克思取代,教堂圣像被锤子镰刀的党旗取代,圣徒和传教士被无私的革命战士取代。
在与不满意的人类社会斗争的过程中,不同的派别把人类的不美满和缺陷都推卸责任给对方,并且将对方撒旦化,然后形成了不同的政治派别,犹如之前的不同教派的战争,你死我活,为”理想国“决不妥协。这其中还夹杂着民族、国家与传统宗教的复杂恩怨。在过去的200年里,全世界打成一锅粥,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大规模战乱,而中国则是从100年前加入这场全球大乱的,因为中国的现代意识是从这个时候被西方唤醒的。
传统的”政治“与现代一样核心围绕权力,但不同的是以军事实力讲话,直接诉诸暴力,而且继承关系为世袭,但现代政治的特点是,在理论上开始否定世袭,并且开始对于民主进行核心追求。现代化的物质发展导致权力下移,普通平民也开始要求权力和权利,许多理论为这种新现象寻找道德支撑,至今他们其实多是西方宗教的精神延伸,并不符合”科学“理论,因为人类文明的发展规律并没有被清晰得到研究,所以,这种弱政治特征的政治斗争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这种斗争实质上是无头苍蝇的混乱行为。
工业革命之前,以《君主论》为代表的一些政治学著作完全没有任何价值附加,在工业革命之后,情况发生巨变。不仅传统的君主独裁统治被推翻,而且真理与正义,直接从传统宗教中延续进现代政治猎场,谁掌权谁就握有”真理“发布与”正义“所有权,谁要号召人民谁就祭出”正义“的大旗,敌人皆被视为邪恶撒旦。一时间,价值、信仰满天飞。到20世纪地球已经被各种”正义的人群“所覆盖,然而今天回顾他们最终不过是重复了农业时代先辈们的杀戮和凶残,与之前宗教战争或朝代更迭没有丝毫差异,只是换了一种形态。
4,地球村里开始攀比革命
从文明研究的角度看,由于政治理论有重回轴心时代讨论的倾向和嫌疑,比如希古腊与诸多东方哲人的国家乃至宗教思考,而中间的2千年却与两端迥然不同,所以我们不得不在以后要从文明的角度重新审视轴心时代到工业革命之前的特殊性,即,轴心时代与工业革命之间的这段时间可能是一个最黑暗的无道义时代,其前后的两端却有某种温和的相似性。
我的一种猜测是,轴心时代之后的人类社会极其残酷,而且极端”贫困“——人类文明并非一种直线文明发展(本句中是两个不同概念的文明,后者有价值判断)。假如不加以深入研究,这一结论是难以置信的。
有近似的研究指出,在看似更为文明的农业时代,人类的营养状况不如之前的原始人那么充分,这个结论可以引入之上的思考。我的一个猜测是,人类由于农业的成熟导致人口大量快速产生繁育,导致了”农业贫困“,但是在一些非农业地区这种状况可能并不明显,甚至在如希腊等特殊海洋+贸易地区甚至出现了”民主社会“导致当地的思想家开始第一轮政体思考,那一轮的思考与工业革命的思考非常接近。中间的两千年人类农业时代却是由宗教和绝对专制主导的时期(此处需要细分研究)。
随着现代化发展,物质极大丰富,还改变了其他的形态。战争,作为传统政权更迭的必须,逐渐呈现出新的不同特点。由于物质富足缓解了最基本的生存焦虑,人类的文明程度大幅提高,以生命为代价的权力之争,以不同宗教信仰和政治信仰为旗帜的战斗战争在城市化50%以上的国家开始减缓减少,70%城市化的国家就更罕见(这就是所谓民主国家不打仗之类的肤浅结论的真正原因),但是在现代化不足地区依然存在着传统战争的风险。
工业化前后的新旧政治还有许多差异,比如之前主要由军事力量或恩怨驱动引起政府更迭,但新政治的一个主要特征是攀比。这是由于全球化带来的影响。
比如中国在清朝之前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中国就是”天下“。旧大陆也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偌大的美洲存在。工业革命开始,全球村初步形成,攀比条件产生,机械性大攀比开始:A国不如B国好,B国不如C国好。最后再将这个攀比结果加以道德化:落后都是因为统治者邪恶撒旦。另外一个总结是制度决定论:国家落后都是因为制度不好,自然的结论全世界都一样:只有民主可以救落后。所以,20世纪开始全世界为民主交战,而且,任何国家都将自己的体制无论差别多大都要归结为民主制。一直到今天这个政治思潮并未终结。
这个现象的好处是”文明加快“,坏处是世界动荡不安。因为世界瞬息万变,不同的国家都处在你追我赶疲于奔命的路途上。另外一个坏处是,大家完全也不看自我有什么条件,都拼命互相攀比追赶,结果是无头苍蝇拍脑袋决定。新宗教新迷信开始形成。
西方因为最先进入工业化,发达国家集中于西方,所有人就认为西方制度最好,其实是因果为因。觉得自己文明最伟大的中国人不堪忍受现代化”落后“的屈辱,在制度上跑得最快,提前进入既民主又平等自由的”共产主义“。
大致近2百年来很多人都曾经很笃定于制度决定论,实际上不过是一种并不科学的迷信,是被洗脑了而已。而这些被洗脑的教徒却一直执着于对别人进行启蒙。实际上类似的重要政治判断 必须要有一个系统的文明发展研究前提,但至今实际上都没有一个如此的研究,马克思也只说过他的研究属于”猜想“,中国也有一位睿智的政治家提到过”要摸着石头过河“。但是许多人却非常坚定,所以,我说很多政治信仰更多是一种宗教,一种弱宗教,是一种因信称义,与科学完全无关。
那些现代文明比较落后国家,长期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因为革命一次大家过段时间还是觉得”落后“;那就继续革命;再过段时间还是落后,又继续革命,如此俄罗斯套娃一层层,始终不能解决问题。因为问题不在制度,而在被遗漏的文明。
不是总结
进入21世纪,世界似乎开始进入另外一个明显区别于20世纪的价值坍塌时代,对于中国尤其如此。而我的文明学研究似乎恰好赶了这个”时髦“而已。这大概是在过去两百年里人类被价值之火烤得过于焦躁,他们需要凉快?
从美国到欧洲,再到中国,都是如此的腔调:从理想走向现实,从信仰走向价值坍塌。也是从宗教到科学,从精神走向现实,从对抗走向和谐和解的一个倾向。当然,不同国家的曲调又略有差异,但总体如此。
21世纪,我们注定要见证许多价值坍塌和信仰崩溃。从这个意义上,21世纪也是去价值的文明学的一个时代。一切”主义“和信仰可能都要逐渐淡出政治领域,代之以量化的科学研究。实际上这也是弱宗教或后宗教时代的彻底结束的一个标志。我怀疑 文明学可能就是一个端倪。
文明学就是一个偏于自然实证科学的跨学科研究,它与传统历史研究之间不是或不仅仅是宏观与微观的差异,而且就政治领域有明显的反价值特点。文明学更强调自然,比如地理地缘和气候,以往备受重视的价值体系反而被放置在第二位。文明学近乎冷冰冰地机械按照科学研究所给出的可能性去指导或实践一个地区的政治,而非根据某种”正义“或”真理“去实践。苏三也是时代的产物。
婚姻从无到有,国家从无到有,政治理论从无到有......,有一天他们都要彻底改变形态,这个节点就是21世纪。
21世纪要翻天!
(在线速记。这就是我的新年献词:)。吓人程度一定不能输给丹青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