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青春诗会】忠锐 ▎野火（组诗）
借助听觉，铺垫出混乱肮脏的城市背景
对镜描妆，以食指拉扯角度合适的表情
黄色广告牌，绿色假发套
让追逐与殴打，基调鲜明
他抖腿大笑，吐出的烟圈比字迹更密集
“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值得”
回家的巴士上，携带着满车冷漠
不合宜的笑声源自集体性的病症
走上漫长的台阶，迟缓的身影晃动着疲惫
卧病在床的母亲，一直在等一封救赎的信
他幻想着登上喜爱的节目舞台
在倾诉后欢笑，在拥抱中解脱
纸袋中的枪像一条即将苏醒的小蛇
紧盯着冰层下日复一日的情绪积压
电梯间女子的手势，如同迷雾中的指路牌
让他的身姿扭动与自问自答多了一点柔光
跟踪，观察，是他嵌入生活的尝试
性与精神疾病，成为他创作的素材
当枪掉落在儿童医院的时候
他的表演已被构陷，被孤立
深夜的地铁，光影明暗交替如同内心挣扎
目睹一场调戏，以忍不住的狂笑转移火焰
枪火喷涌，倒下的肉体混在垃圾中没人留意
而他巨大的影子从桥洞穿过，同样没人留意
他在镜前舒展肢体，去感受存在
以勇气裹紧自己，去亲吻女邻居
他离开小丑的工作，提醒自己保持微笑
但他的脱口秀表演，却依旧被视为小丑
母亲的固执，让他决定去寻找收信人
隔着铁门，他看到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在母亲被急救车送往医院的那个夜里
他的冷静孤独和被嘲讽，被接连推出
游行，罢工，城市逼近停转
小丑，成为示威活动的标签
无效的对话后，探寻身世成为必解之谜
童年的伤疤，在大雨中清晰地疼痛起来
一切美好的事，都只是幻想，在闪回中被戳破
除了神经疾病，他一无所有，如同天生的小丑
他用枕头捂死病床上的母亲
彩排着如何在电视上的亮相
阳光随着舞姿，在他的皮肤上明亮地滑动
让接下来的血腥杀戮，罩上了正义的光环
他重新给自己化好小丑的妆容
舞动着走下台阶，如王之降临
小丑的面具挤满城市的街道、车站
他躲过警察，隐匿其中，化身为鱼
面对电视直播镜头的那一声枪响
如同胸腔中迸出呐喊，惊醒城市
他被捕，被救，被燃烧的民众仰望
鞋底的血迹，通向走廊尽头的强光
注：2019版电影《小丑》，托德·菲利普斯执导。
流星
车窗上的雨痕被速度扭动
霓虹模糊，如印象派的油画
在一个铁质的壳中，穿过夜幕
我的心绪，被蜷缩在冰冷的后座
与这场夜雨彼此隔离，长久对峙
紧急的刹车声在耳膜上擦出痕迹
如同电影场景切换时的视觉设计
如同怪兽牢笼打开前的棍棒敲击
如同一个春梦被惊醒的紧张呼吸
这万千揣测的瞬间能如此地整齐
只因深夜的想念会让人不能自已
在一片咒骂声中车辆继续冲破雨幕
那溅起的水滴里折射出我苍老的脸
生活的酸甜苦辣早就刻入肌理
但错过的人与事却节节后退
每每想起，只能紧咬嘴唇
下车后，雨未停，我刻意没撑伞
夜风，狠狠地撕扯一根根雨线
叠加缠绕，将我扔至回忆的深渊
人生被闪回到某段时光的横截面
与你那一刻的遇见，让世界停转
我知道，夜越深，思念越难中断
悬停
昨夜的酒气在喉咙悬停
一些来自腹部的语言
在舌尖变得犹豫
不能尽数吐出，又难以咽下
如同一个蛮族女子，刚烈，执拗
在逼仄的空间里，与我
形成生理性的对峙
我试图用一根烟强制催吐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根系与触角
就同时生长。顽固地悬停在脑中
就像一场秋雨后骤降的温度
充满挑衅，让人浑身发颤
却也让酒气现形如烟
为我画像，扭曲又消散
野火
我不敢在有风的日子点燃它们
那种失控会如同一场历史运动
将灼热的恐慌瞬间弥漫原野
浓烟与火苗交替着席卷而来
野火经过，杂草集体倒下
灌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呻吟
冬眠的虫子重新又回到地面
窝藏的动物盲目地四散逃离
我收好带着原罪的火柴盒
这个集希望与毁灭的魔鬼
留下大片黑色灰烬，让我
无法分辨土地原本的颜色
只要有一个火苗掉在冬日
掉在干枯的生命体，他们
燃烧的方向与截取的角度
就会与植物生长纹理不同
村里的老人说，适当的燃烧
会让土地长出更旺盛的新芽
对于一个只是图乐的纵火者
思虑再多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剧组化妆师
一个抱着梳妆镜
四处行走的中年男人
在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
反射进我的眼睛
我想象着他出现在
乡村旷野与闹市区的画面
无论天色如何，或者雨雪
那镜中影像一定很清澈
就像一场行为艺术
还原沿途的风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