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胖：“宇宙中心”曹县和沈阳鸡架，尴尬挺满、丧得挺嗨

山东曹县有一种美食，具体做法是把羊肉剔骨做成肉泥，然后压缩成类似午餐肉的状态，卖主通常会把四五只羊的肉压缩在一个“肉墩”里蒸熟，买家过来指明要吃多少，卖主就现场割多少，不会缺斤少两，绝对童叟无欺。

一斤羊肉大概四十多块钱，里面没骨没毛，很实惠。

但一般情况下买的人不多，因为即便四十多块钱时常用来打牙祭，也显得有些奢侈。

曹县还有一个批发市场，主要批发的是衣服和鞋子，基本上卖价几百块的衣服你照着几十块去砍一定没错。

有人问了，那曹县的房价多高呢？

佛曰不可说。

跟很多地方一样，拉进年轻人距离的不是游戏，是房价。

曹县的房价如果放在北上广确实不值一提，但提溜到一个人均工资四千左右的地方……好吧，应该也能接受。

这里要稍微科普一下，曹县是属于菏泽的一个县城，菏泽的牡丹甲天下，因为当地的水质碱性大，不适宜直接饮用，倒适合养牡丹。据说到现在水质都没变化，估计也变化不了了，这是当地的特色。

一种不适宜人喝的水用来养牡丹，那牡丹自然开得分外艳丽。

如果把曹县比方成一个国度，牡丹自然是曹县的“国花”。在“北上广曹”里，前三者显然就没了文化底蕴。

除了“国花”，曹县还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你很难找到自主择业者，基本上大多数人只要亲戚朋友没死绝，从出生到就业、从婚嫁到育儿，都是人托人的关系。

也就是说，一个当地人想要出来闯一下世界，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两种：

一、熬不过大城市的岁月艰辛，最后仓惶撤退；

二、正在踌躇满志架不住家里的三催四请，最后打道回府落叶归根。

无论如何，总是要回去捍卫曹县的。

01

我恰好认识一位曹县当地的朋友，女孩，学美术的。

认识超过十年了，间断地偶有联系。

从她在本地上学、去外地上大学、找工作、回来家里托人找工作、相亲、恋爱、结婚、生子到如今。

有一天早上我们聊天，她跟我说：

“我刚回来的时候特别不适应，看什么都七不平八不忿的，觉得人和观念太落后了，但后来也习惯了。就是觉得没意思，大概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了吧。好在家里给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但是稳定，想开辅导班赚外快就别想了，县里都是熟人，走街上一趟都能撞见几个，谁好意思收钱？”

她今年二十七岁，结婚三年，孩子两岁。放在北上广，可能还是青春无敌的模样，放在北上广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生。

那她平时的娱乐是什么呢？

没结婚之前：

相亲、打牌、刷短视频。

结婚之后呢？

打牌、刷短视频。

她说：“我终于习惯了，习惯上班下班，习惯回家带孩子，习惯去批发市场买东西……”

所以，曹县的男人是曹县的女人养的，只有曹县的女人，才能养出曹县的男人。

02

沈阳鸡架作为一道美食因为一个新冠病人火了，网上有不少人在介绍鸡架的各种吃法，据说最近鸡架的销量竟然很爆。

当然，有人也会说这东西本来是穷人吃的玩意。像鸡架这样的美食有且还有：

羊蝎子、卤煮、鸭脖、兔头、羊杂汤和四川火锅。

大抵都是以前富人不吃的东西扔了，穷人觉得可惜便捡来发明出了一道美食，这玩意不止中国独有，韩国的部队火锅也是源于此：

美国大兵当年的补给多到觉得累赘到处扔，当地人从垃圾堆里淘出来混着菜叶做出一道大国代表作。

说回鸡架，这东西因为疫情的周而复始，顺带让外地人又知道了东北人的一个特色动词：

嗦愣。

按字面的意思，就是唇齿之间在接触到鸡架时先用舌头充分接触鸡架上丰富的调料，再用门牙将骨头上的肉一点点撸下来，最后用牙磨碎不是很柴的肉，就一口饭或是一口酒吞下肚，再把手里的骨头扔掉，继续对付下一根……

鸡架者，肉少，但看着大。所以会有错觉：

这玩意买的值。十几块钱买这么一堆，回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吃法很好，大家都习惯了。

有一个吉林籍的朋友，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工作能糊口，但即便如此，也割舍不了她对鸡架的喜爱。我几次去她家里见到她的晚餐，唯一的荤菜就是鸡架熬汤：

一物两吃，还能喝汤，挺好……

无意间我得知某个地区的特色食物必然是有历史依据的，例如中国人爱吃油大的食物，西方人爱吃奶制品，都是因为在先祖记忆中被饥饿和恐惧支配的本能。

这种本能促使后代自动选择了如何解决温饱，并在有限的食材上尽可能地开发口感。

所以我想到前文一开始提到的曹县羊肉美食：

好吃？好吃，都是肉。

卖不动。

03

这两天还有个事情，一位女士说年轻人现在找工作只看钱，言辞之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我不否认她的社会价值观，毕竟她曾经为了员工食堂里的菜价贵了当场狠怼食堂负责人，她肯定是个好人，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

但年轻人找工作不看钱看什么？

除了可持续发展和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外，房租和车票、饭钱是不退的。

那年轻人吃饭呢？

女士看到了自然会严斥菜价，看不到呢？

鸡架可能是他们能享受到的还算公平的美食。

如果连鸡架都啃不起的时候呢？

他们就要回去保卫曹县了。

有人说曹县能一夜之间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全靠恶搞和口嗨，但也有人说曹县的出名，全靠当地年轻人的“互联网思维”。

可是当曹县一夜之间成为把上海狠狠鄙视下去的存在时……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吧，曹县的火是因为年轻人的互联网思维，鸡架的红是东北人不能割舍的嗦愣，大家都很欢乐：

有人说我要去曹县旅游，领略一下宇宙中心的魅力；有人说鸡架还可以开发出新吃法，吃剩下的骨头还能再熬汤。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在曹县和鸡架之间做选择。

因为大家都习惯了。

我呢？

我只会心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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