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宋明华:爸爸,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爸爸,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宋明华
从东北边陲的七台河到华中腹地的故乡孝昌,三千多公里的舟车劳顿,三十来个小时的漫长旅程,红星和月珍夫妻俩基本就没怎么合眼,一直忙着乘车换车,隔个把小时,就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这世上,可能每一个远离家乡在外打拼的游子,心都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家乡陪伴亲人,一半远赴他乡沐风栉雨。每每半夜或者凌晨接到故乡来电,红星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怕会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这不,前天午夜时分接到瑞瑞电话,红星的心就扑通扑通狂跳不已,手也颤抖着,电话都拿不稳。瑞瑞说,“爹爹中风了,全身瘫痪,医生说没治了……”瑞瑞还在说着什么,红星已将电话放到一旁,匆匆往身上套着衣服,催促月珍,“赶紧收拾,马上回家。”常言说,“父母在,不远行。”红星何尝不想在家伺奉风烛残年的老父。可是,父亲总是催促红星别管他,趁身体好,出去多赚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想到瑞瑞就在家乡上班,和老人吃住在一起。大姐二妹三妹住在附近,也可以时时来给父亲洗洗补补,红星这才和月珍去东北打工。
到得家门口,推开车门,红星和月珍就往家里冲。惹得出租车司机在后面一个劲地嚷嚷,“行李行李!”大姐二妹她们在父亲床边坐着,低声说,“爸爸刚刚睡着。”红星来到床边,仔细端详着父亲。老人面容虽然消瘦,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头发看起来很是齐整,房间也没有什么味道。看来,大姐二妹三妹瑞瑞他们,照料老人还是很尽心。
鼾声渐停,老人睁开双眼。看见红星,原本暗淡的眼神,一下子有了光泽。“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我白天也想晚上也想,都盼你回来……”父亲喘着粗气,说不了几句,就剧烈咳嗽,却依然吼叫着,“我叫你出门你就真出门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吗,'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你做到了吗……”老人脸涨得通红,泪水自眼角刷刷刷往下流。红星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父亲脸上的泪水。大姐在一边不安地说,“爸爸病糊涂了,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红星搬来椅子坐在父亲床边,轻轻拍打着老人身子,想着父亲刚才的话。那句承诺“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是啥时说的呢,应该是八九岁时候的事吧。那天看别人家孩子美滋滋地大口吃油条,自己馋的不得了,哭哭啼啼地跑到地里,找到正满头大汗在地里挑水的父亲。父亲听了,二话不说,撒腿就往五里外的集市跑。油条买回来了,父亲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白开水,看着狼吞虎咽的几个儿女,美美地品着茶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红星吃着油条,大声说,“爸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等你老了,我一定好好待你。让你顿顿有油条吃,餐餐有啤酒喝。”类似的情景仿佛发生了无数次,类似的话语也好像说了无数次。然而,当初的承诺自己做到了吗。父亲老了,自己却不在他身边,想到这些,红星止不住潸然落泪。
父亲只能吃流食,锅巴粥是父亲的最爱。老家有现成的土灶,也有柴火。只不过,柴火不够干燥,烧起来火势很小,浓烟滚滚,红星被呛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流。锅巴粥煮好了,满屋都香喷喷的。红星加了点菜汤里面,端到父亲床边。一勺一勺喂给父亲吃。每一勺,都先用口吹几下,试了温度才喂给父亲吃,就像小时候父亲喂自己吃粥一样。
虽然开了空调,父亲的双腿却依然冰凉。红星在父亲床头睡下,将父亲的双腿紧紧抱在怀中。即便父亲的双脚慢慢变暖,发热,也依然牢牢抱在怀里。小时候,每一个寒冷难捱的夜晚,父亲也是这样,温暖红星的身子。
父亲喜欢湖北大鼓,喜欢楚剧。当年无论闲暇时,还是做事时,都喜欢哼上几句。红星下载了张明智的湖北大鼓《亲生的儿子闹洞房》,楚剧《葛麻》,调大音量播放。父亲有时也会随着哼哼,眉眼舒展,此时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垂危的病人。
给父亲洗澡是个问题。每一次,红星都是小心翼翼,把手伸进被子里面,轻轻翻动父亲的身子清洗。尽量不让风钻进被窝内。换纸尿裤的时候,红星半个身子钻进被窝里,既要轻手轻脚,又要速战速决。拖长了,万一让父亲着凉了,那就麻烦了。
尽管后人们日夜守候悉心照料,父亲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了。进食越来越少,昏睡越来越多。即便醒着,也很是糊涂。一日红星有事去县城,让大姐看护了半天。红星回来后,父亲高兴地说,“今天有个女伢对喂我吃,给我洗,对我几好呀。”红星心里一凉,父亲居然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了,看来,大去之日真的不远了。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红星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生怕父亲一口气不来,就此离去。所以,即便是在夜间,红星也无法睡安稳。父亲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一日,红星正用毛巾给父亲擦脸,久未言语的父亲,居然开口说话了,尽管声音是那么微弱无力,“爸爸,爸爸,您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只有您才会对我这么好……”红星泪流满面,失声痛苦,“爸爸爸爸,我不是爸爸,我是你儿子红星呀……”
世界上所有的亲情呀,总是让人迷恋让人陶醉让人伤痛让人情愿为之付出所有。这其间的万般滋味,又岂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就能承载得了的!
- 关于作者 -
宋明华,湖北孝昌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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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