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作家在行动 | 周耘芳：坚守 / 开普饭

坚守

周耘芳

　　二猛，出事了，大事不好啊。腊月二十八，太阳还挂在西边山顶，几只花喜鹊还在树上蹦上蹦下，叽叽喳喳叫闹着。二猛穿着单衣，左手举着鞭子，右手扶着犁，驱赶着气吁吁老黄牛，在村后稻田里犁田。

　　天塌了吗？二猛浇注了老黄牛，抬起头大声问道。回家看看吧，村里贴满了紧急通知，说外地好多人得了什么病毒，要封村封湾，村里人吓得都要往外跑，躲瘟神呢。水英凑近二猛身边，神秘兮兮地说。管它什么病，什么毒，你看我这身板，怕什么病。二猛把自己胸脯拍得呯呯地响，驾，驾。继续赶着老黄牛，快步地犁着自家田。

　　你这头犟牛，这回不比上回，可得当心啊。水英说完，又一溜烟往家里赶。说起二猛，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五十才出头，长得人高马大。年轻时，当过几年村干部，喝起酒来一斤不醉，吃起肉来张口就是半斤。农忙时节，挑二百斤稻谷，路上一路小跑，挑水浇园子，肩上挑上一担，手里还要提上一桶。

　　二猛，你脸白如纸，额头上怎么出这大汗？前年，正是犁耙水响，割谷栽秧两头忙时节，忙了整整一天，天完全黑了下来，二猛才回家吃饭，看到二猛爬在饭桌上，碗筷没动，水英急忙上前大声问道。大喊大叫干啥，就是肚子有点痛嘛。二猛用手抹了抹头上汗珠，站起来大声说。

　　家里十几亩秧田栽完后，二猛躺进了县城医院。二猛，我说话你不听，这次可病得不轻，医生说要做手术。水英一边说着，一边抹眼睛。不就是做个小手术吗，你看我这身板，阎王老鬼还怕我呢。二猛胸脯拍的啪啪地响。哗啦啦。二猛被穿着白大褂护士，用车推进手术室，几个钟头，手术才结束，二猛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说小病难不倒我吧。出院一段时间，胃被切除一半的二猛，又能吃上几碗白米饭，喝上几杯酒，照样挑重重担子，犁田耕地，成天乐呵呵地。

　　哎哟，村前大枫树上有个黄蜂窝，大黄蜂蛰伤了好几个小孩，孩子身上又肿胀，又发烧，可惨呢。刚吃午饭，水英在家里唠叨着。这东西可要灭掉，蛰伤人可不得了。二猛子丢下饭碗，就去拿家里大竹竿。你呈什么能啊，大黄蜂可不认人，蛰得你身上，够你喝一壶的。水英上前阻止。二猛好像没听似的，扛起竹竿，来到大枫树下，用竹叶扎了个大火把，倒上柴油，火烧得旺旺的，直逼大蜂巢，呼呼啦啦，一个个又大又长的大黄蜂被烧死，掉在地上。有几只不怕死大黄蜂跑出来，向二猛头上，膀子上猛扎，大黄蜂被拍死了，二猛身上起了几个大肿包，脸肿得像猪八戒。二猛，你不是呈强吗，黄蜂没放过你吧？水英边说着边往二猛身上抹药。

　　二猛，前几次，你躲过了几场大灾，这次可不一样，听说病毒大面积流行，死了好多人呢呢。回到村里，胆小怕事的六叔走进门，唉声叹气地说道。

　　听说这病毒人传人，没药能治，可厉害。

　　年来了，不如把杀的鸡，宰的羊，捞起来的鱼趁早炖着吃了，做过饱死鬼。

　　田也不种，树也不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锁门走人，到外地去躲躲。

　　一时间，村子像锅里煮开的粥，扑哧扑哧地热闹起来，一些人七嘴八舌，瞎说一通，村里人心惶惶。

　　天完全黑了下来，二猛已犁完田，扛起木犁，牵着老黄牛，迈着大步往家里赶。给你温了一壶酒，做了几个菜，好好吃饭喝酒，别外跑瞎跑，莫让病毒惹上身来。水英端着几个菜，提着壶酒，说着走出了厨房，却不见二猛人影。这个鬼二猛，又跑到哪里去野了。水英一肚子火。

　　遇事要稳得住神，听医生劝告，出门戴口罩。照上面说的来做，把进入路口堵死，不出门，不走戚，不访友，坚守到病毒消灭后，田照不是照样种，钱不是照样赚，酒不是照样喝。村前，雪亮雪亮的路灯下，六叔和一群男男女女，围着二猛，二猛穿件单衣，腰杆站得直直的，左手撑在腰杆上，像作报告样，右手时而高高举起，时而轻轻放下。

　　好，都听你的，派人守住路口，把村子围得像个铁通，让该死病毒进不了门。六叔走上前，大声说道。六叔话音刚落下，大家都陆续离开了，硕大村庄里，除了窗口突出白色灯光，就是传来三三两两狗叫声，山村里寂静一片。

作者简介：周耘芳，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有中短篇小说，小小说先后见于《鸭绿江》《百花园》《奔流》《天池》《检察日报》等报刊，有作品被《小小说选刊》转载，获得全国小小说大奖赛等奖项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