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崖土司城的前世今生[图]
航拍唐崖土司城衙署区
北京时间7月4日下午4时，在德国波恩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包括湖南永顺老司城遗址、湖北恩施咸丰唐崖土司城遗址、贵州遵义海龙屯遗址在内的“土司遗址”系列申遗项目通过审议，成功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咸丰县、恩施州有了首个世界遗产高端文化品牌，这是湖北省继武当山古建筑群、钟祥明显陵之后的第三处世界文化遗产，中国世界遗产总数至此达到48项，继续稳居世界第二位。
有着400年历史的唐崖土司城，可谓风华绝代。今天，走进古城址，仍能清晰地看到城市轮廓，其选址与格局、城墙与城门、牌坊与衙署、街道与院落、水井与沟渠、墓葬与寺庙……斑驳的碎片，历史的光影；遗存之丰富，功能之齐备，堪称古代山地城市的佳作典范，今人，不得不被古人的智慧折服。
唐崖土司城张王庙遗址内的石人。(资料图片）
记者 黎袁媛
皇城故事
这座城池，已沉睡许久。青苔斑驳了城墙，荒草覆盖着坟茔，红色的石人石马已褪成灰色，与城墙共生的杜英已逾百年……唯有规整的条石路面、巨大的柱础无声地述说着这里昔日的辉煌。
元朝末年（1346年），元朝设立唐崖司，从此，唐崖土司城建于元，盛于明，衰于清，历经三个朝代。
从历史维度来看，唐崖土司城的兴衰体现了中国历代统治阶级对少数民族的统治形式变迁，是悠久土司制度一个鲜活的例证。
唐崖位于土家族中心地带。此地汉代属于“巴人”，唐、宋是“羁縻州”，元、明、清是土司领地，直到清雍正十三年才“改土归流”，纳入华夏“正统”。直至解放前，土司制度在中国西南许多地方还有残存。“宣慰为上，宣抚次之，长官又次之”，唐崖司在这些品级上几经升降，最后以“唐崖长官司”终场。不论品级如何，“山高皇帝远”的唐崖司对朝廷承担一定义务，得到朝廷加封，实际一直保持着半独立状态，就是一方“土皇帝”，因此，土司城也历来被子民尊称为“土司皇城”。
唐崖河和玄武山温柔地将整座城池环抱，见证着它的兴衰。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唐崖土司城的选址亦体现着先人智慧。
从空中俯览，这座比紫禁城还大的城池东面是唐崖河，西面倚玄武山，南北两面都有溪沟，天然形成一整片向东倾斜的缓坡；四周有充沛的水源，排污也不成问题。进得城去，城墙沿山脊和河沟的内岸砌置，翻过玄武山便可见相当辽阔的良田平坝，有足够的粮食供应土司城。遥想当年即使遭到围困，也可长期固守。漫步其中，从气势恢宏的荆南雄镇牌坊、雕工细致的石人石马到新发掘的完整的3街18巷36院落遗址，隐约可见往昔“王城”繁华气象。
在“中国土司遗产”最终确定的世界文化遗产申遗文本中这样描述：作为13－20世纪初中国西南多民族地区推行土司制度的代表性产物，土司系列遗产在选址模式、整体格局及建筑形式与风格等方面，主要体现出鲜明的当地民族特征，部分建筑物增添了具有中央官方规制和文化特征的元素，它们清晰地展现了在土司制度“齐政修教、因俗而治”的管理智慧作用下，中央政权与地方族群文化传承和国家认同方面的人类价值观交流。唐崖土司城遗址衙署区建筑的“前朝后寝、中轴对称”就是中央官式建筑特征等。
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勤表示，唐崖土司城是山地城市的佳作，整座土司城城址坐向独特，保证了城市格局的完整性，又有峡江区域文化特征，在全国已知的古代城市中非常独特。
土司传说
有城的故事就有人的传说。关于覃氏土司和田氏夫人的家族传奇至今被演绎成各种文艺作品。
唐崖土司鼎盛于18代土司覃鼎手中。明天启年间，覃鼎因征渝有功，军威显赫，明廷赐皇命四道，将他功升宣抚使司，行参将事，赐建大坊平西将军“帅府”，建功德牌坊，天启帝授书“荆南雄镇，楚蜀屏翰”八个大字以示嘉奖。其妻田氏也被诰封为夫人。从此，土司城大幅扩建，终成3街18巷36院落的规模。
功德牌坊彰显了覃鼎的军功，田氏夫人的故事则是通过世代子民口口相传。田氏是龙潭土司的女儿，才智超群，精明能干。当年，唐崖覃氏土司与龙潭田氏土司之间常年为了争夺地盘而兵戎相见。为了平息战乱，龙潭土司提出“和亲”之策，于是田氏与唐崖土司之子覃鼎结为夫妇。土司之间的战争也因此偃旗息鼓。
田氏是那个年代一位难得的思想开明、善于学习的女子。在与山外的接触之中，田氏看到了汉人先进的文化和生产力。一次去峨眉山朝圣的时候，她专门派人在成都等地学习汉人养猪、种桑、养蚕、刺绣等技术，回来后传授给当地百姓土民。唐崖司一带养猪的传统就此流传下来。
她也是一位有领导智慧的女性。覃鼎去世后，其子宗尧即位，颇行不道，田氏绳以礼法，并亲自主持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在这段时间里，“内则地方安谧，外则转输无乏”。后来，田氏将王位传给了覃鼎的侄子覃宗禹。这是唐崖土司史上子袭父位的一个例外，它反映了田氏的远见卓识和开阔心胸。
如今，夫妻二人手植的“夫妻杉”依旧屹立山头，被乡民世代膜拜。
只是开始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清代雍正年间改土归流，唐崖土司被废，象征其权力的土司城逐渐在时间的洪流中湮没。
6月25日，村民覃国安正在文物专家的指导下忙着遗址清理工作，红T恤背后“咸丰的唐崖，世界的唐崖”的字样格外显眼。他是覃氏土司的后裔，与其他村民一样，正在适应着土司城和自身命运的改变。
这是一张申遗时间表：2011年9月，湖北省考古研究所派考古工作队，对唐崖土司城遗址进行考古发掘。
2012年11月，列入《中国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2013年2月18日，国家文物局童明康副局长一行对唐崖土司城遗址进行考察。
2013年3月初，国家文物局正式将唐崖土司城遗址纳入2015年的申遗项目。
2013年9月，三省三地委托的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历史研究所承担的“申遗文本”编制完成，并提交世界遗产委员会，12月，申遗文本通过了初步审查。
2014年9月14至16日，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派遣专家塔拉·夏玛女士（印度籍）到唐崖土司城遗址进行现场考察评估。
2015年7月4日，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最终表决，至此终于获得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从2011年咸丰县将唐崖土司城遗址申遗提上议事日程，到申遗成功，仅仅用了四年。
咸丰县申遗办公室副主任白斌说，申遗的过程，也是一个重新认识、重新定位唐崖土司城遗址的过程。最初想到的只是看看石人、石马，看看牌坊、皇坟，对唐崖土司城遗址认识停留在表面上。后来通过申遗工作，发现脚下的路更有价值，因为它把整个城的格局和体系展现出来了，通过复原，城的面貌完全可以说清，因此路的体系、城墙的体系更有价值。如今用世界文化遗产的眼光再来看这个城的价值，它所承载的历史信息、文化信息、宗教信息，概而言之，整个政治信息，是这个城最根本的价值所在。
唐崖土司城遗址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咸丰县成为“鄂西生态文化旅游圈”的焦点，是许多人的期盼。目前，土司城遗址未进行商业旅游开发，面对接下来纷至沓来的游客，如何协调保护遗址与发展经济的辩证关系，是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恩施的土司遗址不止一处，更让人欣喜地是，随着唐崖土司申遗成功，不排除鹤峰县的容美土司遗址进入“土司遗址”扩展项目，成为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的补充。
申遗，已经结束，而这，只是唐崖土司城重现风华的开始。
石马（资料图片）
什么是世界文化遗产
世界遗产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具有全球突出的普遍价值的文化或自然遗产。
1959年，因埃及修建阿斯旺水坝，危及阿布·辛贝勒神庙安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了抢救性的国际保护运动。
在此基础上，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17届会议在巴黎通过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决定将在全球范围内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的文化和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旨在正确地确认、保护、管理、展示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的文化和自然遗产，并将其代代相传。
世界遗产分为文化遗产、自然遗产、文化和自然混合遗产三大类。其中文化遗产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文物，第二类为建筑群，第三类为遗址。
1985年，我国加入《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1987年，我国首次有故宫、长城等6处遗产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湖北省武当山古建筑群、钟祥明显陵、唐崖土司城址分别于1994年、2000年、2015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
申报要求。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关键性衡量指标共有三大方面：一是要符合世界遗产的认定标准，《公约》的《操作指南》分别设定了评估世界遗产的十条标准，前六条标准适用于文化遗产的评估。申报项目只要符合其中的一条，即可列入；二是遗产必须具有完整性和真实性；三是保护和管理保障体系完善。
申报程序。《实施世界遗产公约的操作指南》，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须经过五个工作阶段：
第一阶段：预备名单的确认。各国在正式提交申报项目前，必须向联合国世界遗产中心提交申报项目的预备名单，作为备案。
第二阶段：申遗文本的编制。由遗产所在地政府负责组织完成，经由中国世界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评审，由国家文物局提交全委会完成国家级政府签署后，提交世界遗产中心审理。
第三阶段：现场与书面评估。申遗文本提交的当年，世界遗产中心委托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派专家对遗产申报地的真实性、完整性和保护管理进行实地评估；同时委托专家对遗产价值进行书面评估。
第四阶段：专家组审议。文本提交当年进行，世界遗产中心在收到现场和书面评估报告后，交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专家组针对申报文本和评估报告进行讨论审理，之后汇总提交世界遗产委员会。
第五阶段：大会终议。文本提交第二年进行，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召开的世界遗产大会上，以专家评估意见为基础进行讨论和表决。
申报数量。世界遗产大会于2000年通过《凯恩斯协议》，规定每年每个国家只能申报2个项目，且其中一个必须是自然遗产，而世界遗产大会每年只受理45个申报项目。
世界遗产没有终身制
世界遗产没有终身制，如保护不善，即使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也将被清扫出库。
因此，有专家提出警惕：莫让遗产变遗憾！作为遗产大国之一，英国曾出现过“重申报、轻保护”的现象。2008年7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警告英国，其27处世界遗产中的7处可能要被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其中包括伦敦塔、威斯敏斯特议会广场、巨石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英国忽略了保护这些历史遗迹的责任。
我国的文化遗产事业以文物保护体系为依托，近年来保护方式不断完善，保护措施不断完善。2002年，针对世界文化遗产面临法制建设有待加强、保护资金不足、专业人才缺乏、重大项目决策程序不够完善，以及开发利用过度、忽视保护甚至出现一些建设性破坏等现象，文化部、国家文物局、国家计委、财政部、教育部、建设部、国土资源部、环保总局、国家林业局等9部委联合发布《关于加强和改善世界遗产保护管理工作的意见》，明确规定，一切开发、利用和管理工作，首先要把遗产的保护和保存放在第一位，应以遗产的保护和保存为前提，以有利于遗产的保护和保存为根本。
（本版图片、文字除署名外均由唐崖土司城遗址管理处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