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文字比甲骨文更古老、更成熟
朱文灿 朱 帆
一，开头的话
从二十世纪 20 年代开始，主要在四川成都陆续出土的青铜器戈、矛、剑等兵器及印章上，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些神秘的图案，被推测为 “ 巴蜀图语 ”。抗日战争期间，成都西北桥附近白马寺坛君庙因修建砖瓦厂，出土了一批青铜兵器和罍、壶等。 1941年，考古学家卫聚贤在成都古董摊上，陆续发现了这些造型奇特的器物，便在《说文月刊》上，分两期发表了题为《巴蜀文化》一文，用大量照片、拓片记述了璀璨的巴蜀文化。首次提出 “ 巴蜀文化 ” 的概念，第一次将 “ 巴蜀图语 ”的实物正式发表。
1954年以后，四川地区接连有方形和圆形印章出土，上面雕刻着文字一样的符号，考古界称之为巴蜀印章。1979 年，学者童恩正的《古代的巴蜀》一书，以《巴蜀的文字》为题，列有一个 2000 余字的章节。文中指出：“巴蜀境内，有中原文字的流行，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与此同时，在春秋战国时代，本地还有另一种文字，这可能是巴蜀两族自己的创造。”1983 年，四川省博物馆刘瑛以《巴蜀铜器纹饰图案》和《巴蜀兵器及其纹饰符号》为题，发表在《文物资料丛刊》第 7 辑上。之后，以上文章成为巴蜀史学者们引用最多的文献资料之一。近20 年来，四川学者冯广宏先后发表了10多篇论文，主要是运用汉字的古体结构来解析巴蜀图语。1986 年，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的发掘和大量文物的重现天日，出土大量青铜器和金器、玉器等。足以证明古蜀文明是迄今为止我国信史中已知的最早的文明，完全可以与当今世界上的德国特洛伊古城的发现相提并论。可是，如此高度文明的古蜀国，真的像《蜀王本纪》所说的古蜀人“不晓文字，未有礼乐”吗？古蜀文明难道真的没有留下任何成熟的文字吗 ? 答案是否定的。据《四川通志》引《南齐书》记载，“ 南齐永明九年（公元490年），在广汉县所垦之处，不仅发现一件巨大而奇特的青铜器，它高 5 尺，周围4 尺 4 寸，四面各有 9 孔。而且还发现一枚玉玺，它壁方 8 分，上有鼻，文曰真帝 ”。这是广汉发现青铜器、玉器、文字的最早记载。
图（1）古蜀文化金器上錾刻的文字
近90年来，考古发掘没有发现古蜀文字的载体 ，并不等于民间藏品中没有发现。据了解，四川民间收藏家手中的古蜀文化金器、铜器上，已发现了几种不同时期不同书体的古蜀文字。包括玉书、玉册、玉契、玉章，在竹简、蚌壳、蛤壳、龟壳、鳖壳、树皮、牛甲骨、动物牙齿等载体之上，均发现了大量的古蜀文字。从原始刻符、图画字到蝌蚪文、甲骨文、籀文，从单字六书到长篇碑铭，阴刻阳刻，左图右史，应有尽有。
二，民间藏品上的古蜀文字
古蜀盆地四周有高山屏障，古称“四塞之 国”，使它的文化面貌具有显著的地方性，即古人所谓“人情物态，别是 一方”。司马迁说：“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先民们以世世代代的努力突破了四周山地的阻隔，打通了若干条对外通道，促成了与四方的交通和经济文化的交流，形成巴蜀文化善于兼容和开放的明显特点。晋人左思《蜀都赋》曾生动地描绘巴蜀古代生态是“原坟衍，通望弥博，演以潜沫，浸以绵雒，沟洫脉散，疆里绮错，黍稷油油，粳稻莫莫”，“邑居隐赈，夹江傍山，栋宇相望，桑梓接连，家有盐泉之井，户有桔柚之园”的理想的“农业国”。1986年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的发现，1995年以成都新津宝墩古城为代表的四川史前城址群的发现，2000年成都商业街战国船棺墓葬群的发现，2001年成都金沙遗址的发现……伴随着成都这座古老而又文明的城市现代化进程，一次次偶然而又必然的考古发现，将一部波澜壮阔的古蜀文明史从起源走向繁荣的过程清晰地呈现出来。古蜀国时期四川盆地气候湿润，林木茂盛，古蜀先民们很有可能把大量文字雕刻在木头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刻字的木头已经腐烂。而在盛放在容器里、雕琢在青铜器、金器、玉器等坚固载体的文字，被顽强地保存下来。这些完全不同于商代甲骨文的古蜀文字，似乎像是从天下掉下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我们只能看到它从头至尾一成不变的成熟完美，而不像其他古老民族的文字有一段我们尚无从知晓的进化过程。民间收藏的古蜀文化紫铜书，页面长19.8厘米，宽14.6-15厘米，厚0．1-0．25毫米。书页的左边有两个小孔，孔与孔的间距为７厘米。紫铜书上的古蜀文字，均是用不同规格的硬度较大的合金凿子或锥子打压而成，即正面凹下去，反面凸起来。字体笔划粗细不等，字迹清楚，线条平直。不同的几部紫铜书页的大小、形状、规格十分相似。
古蜀文化金带，器身呈水平横向排列的数个区域，每面由中心分左右两半，各空间添满纹饰，正面的鸟、鱼、箭、神兽、牛头、人面、跪人、神虫左右对称。依照空间的大小作形状灵活、均匀、整齐的填充，保持着明确的外形和清晰的轮廓。金带在装饰结构上组织分割在明确分区的特定区域内，整体轮廓清晰，具有规整华丽的特点。构图和纹饰，营造出的饱满、和谐、疏密得当的形式美感。体现了古蜀先民对制造工艺和装饰美学法则的掌握。其中一条长1.2米、宽6厘米的金带上面镌刻80多个古蜀文字。
图（2）古蜀文化金器上錾刻的文字
另一条錾刻七八种纹饰的金带，在制作上采用了锤揲、剪切、打磨、刻划、錾刻、模冲等多种技法。极具研究价值。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成册的玉石书，其中一册厚度达 20 多页。玉书长30厘米，宽20厘米，厚1.8厘米，孔距为17厘米。玉书上的孔是用钻孔机钻成的，故是圆锥状。民间收藏的古蜀文化玉器中，有一幅长 4.2 米，高 70 厘米的玉版画后面，阴刻 240 个古蜀文字。文字是与图案配合的，即一面是文字，一面是画卷。
我们知道，早期文字无论是两河、埃及、印度河还是米诺亚的，都是以黏土为刻划载体的。发现刻画符号的仰韶、双墩等考古发掘遗址中，至今尚未发现巨大的玉器文字载体。因而，刻有古蜀文字的玉版画显得极其珍贵。古蜀玉版画上的文字出现在以四川汶川龙溪玉为专用载体的版画上面，排列有序，结体严谨，刻划清晰有力，显得十分成熟；文字的空间分布疏密得当，在字形笔画构成的总体水平上，基本达到直笔化和线条化。行款，为从上到下直行排列，与古汉语行款大体一致。民间收藏的古蜀文化紫铜书、金带、玉书、玉版画，工艺上雕刻精细，镌刻其上的古蜀文字，虽然经过四五千年的风吹日晒，雨水冲刷，尘土掩埋，精美图案仍然挺立于创造者的家园。它们好像一首凝固的史诗，即使记录它的经书失落了，口传它的先民不在人世了，却仍能在故土的上空回响，让所有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们感受到古蜀先民不朽的文化，仿佛古蜀国的主人仍然在供奉神灵，古老的城池仍然存在。
三、古蜀文字是古蜀文明的产物
历史上，建立一个统一王朝，不仅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养活为君主服务的官僚，一定数量的贵族势力，而且需要神权与君权合一的宗教条件等。还要有一个重要的社会条件，它是维系一个君主专制统一王朝建立的关键，那就是文字。
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地球上的主宰，就是因为人能够使用语言和文字，以获得、识别自然界和社会的不同信息来区别不同事物，认识和改造世界。政治的核心，是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离不开对信息的处理。因此，如果一个国家没有文字，统治者很难对远离距离统治中心的地区有效地下达政令。古蜀国之所以能够持续发展2000多年，与使用文字有很大的关系。古蜀先民在玉器、金器、鳖壳、青铜器上镌刻文字，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材料、工艺技术，背后一定有强烈的需求作为推动力。而古蜀社会对文字载体的大量需求的背后推动力，就是来自古蜀国王的统治需要。 古蜀人将竹子削成一个个窄片，做成竹简。用绳子将竹简串联成册，然后在上面书写文字。有了竹简，可以在上面发布政令，行政沟通效率大大提升，这才有了古蜀国控制广阔疆域的基础。竹简降低了信息传播的成本、提升了信息传播的效率，使得古蜀国王治下的行政控制能力大幅度加强。
《华阳国志》说，蜀人“多斑彩文章” ，此言丝毫也不夸张。上千件民间古蜀文化金器、玉器中，祭祀用的器物占了绝大部分。它们十分直观地告诉今人，古蜀国的统治者经常倾举国之人力、物力、财力举行规模宏大的祭祀活动，这些都离不开语言文字进行沟通协调。按照国际文博界通行的古代文明必备的 4 个要素，即：城池、青铜器、祭祀、文字。古蜀国完全具备了形成文明的条件。从已经发现的民间收藏的古蜀文化器物来分析，当时的文明程度已经达到了今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有农耕、制陶、制玉、宗教祭祀、宴请等场景的图案。今天我们见到的近 3000 余个古蜀文字，是形、声、意的结合体。
图（3）古蜀文化玉器上镌刻的文字
据判断，古蜀文字可能有“文字画” 的阶段，此阶段是以象形为主。玉器上有类似“鹿的图形”、“船的图形”、“水的图形”等。经过了漫长的时空隧道之后，逐步演变成为单一的文字。最后，单一的文字演变成复合型文字。这一演变过程，至少需要 1000 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可以这样说，这些精美的文字，是古蜀国先民世世代代知识积累的结晶。因此，古蜀文字应当是古蜀先民原始创造，再经过有学识的人物归纳、总结、筛选、提炼、系统化的产物。
文字的诞生是古蜀先民告别蛮荒，走向文明理性时代的重要标志。由于古蜀先民发明和广泛应用文字，极大地推进了古蜀国文明的进程。古蜀文字出现在众多的古蜀文化器物上，几乎涵盖了祭祀活动、天象观测、历法等方面。集天文、历法、工程、数学、史学等多种头衔于一身的古蜀国祭司，自然也会有他们自己职业的用具，如权杖、牙璋、活体小龙、蛇等等。说明古蜀先民保持了天赋的神力和动物一般的本能，与自然和谐共处，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历史久远、文物精美、文化独特、神秘莫测的古蜀文化铜器、金器、玉器，无声地向世界表明，古蜀文字自成系统，发展得相当成熟，而没有文字过渡时期的痕迹。
四，民间对古蜀文字的研究
五，近 80年来，随着考古工作的进展，越来越多的类似符号被发现。古蜀国的确有文字，已经成为研究者普遍接受。李学勤教授曾经说过，“过去说巴蜀人没有文字，恐怕说的是汉字。这些符号一定都是文字，是世界上很少的还没有被解读的文字之一。” 学者钱玉趾对考古发掘文物上的，以及民间古蜀玉器藏品中的文字作了归纳概述，认为：
古蜀文字已有较完备的文字特征，表意与表音皆有。文字的基本要素形、音、义皆备，笔画构造讲究对称。个别文字多有重复出现，可视为一段有意义的短文。字体形态的美与古蜀文化器物上的精美复杂图案相吻合，与当时加工玉器，铸造铜器、打造兵器等技艺发展水平相适应。
图（4）古蜀文化玉器上镌刻的文字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至今仍在使用的彝族文字与部分古蜀文字保持一致性，且可认读、考释者不少。学者王昌富对四川省博物馆刘英收集的180个“巴蜀文字 ”，用彝文考释，破译了其中 40 个字符，说明古蜀文字与古彝文相关相连。古彝文学专家阿余铁日，发現大量古蜀文化器物上的文字，有部分却可以用古彝文释读。他还发現，彝族的文字、天文历法、祭祖、祭祀、习俗等文化和古蜀文化具有众多相同的特征，彼此之間具有很深的渊源关系。民间收藏的古蜀文化玉器中，绝大多数是祭祀用品。这些祭祀用品带有不同地域的文化特点，特别是玉雕像、黄金权杖等，与世界上著名的玛雅文化、古埃及文化非常接近。
结束语
民间发现的金器、铜器、玉器，以及有机物载体上的古蜀国文字，大约 3000 余个，它们有画岩中的文字画文字，也有现在方块字的单体、复合体的文字。是一种十分成熟，比甲骨文更为古老的文字。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古蜀国文字的发现，是解开古蜀文化之谜的重要依据和途径，一旦破解，可以促使我们重新审视中国的社会发展史、冶金史、畜牧史、农耕史、艺术史、文化史、军事史和宗教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