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喋血的毛衣(四)文/程水葆
和小翠分手之后,满腔愤懑的吴明回到家中,和衣倒在床上胡乱地拉开被子蒙住了脑袋,既不吃、也不喝地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慌得吴父误以为儿子身体不适,生病了。放下农具后,急忙奔到儿子的床边,掀开被角伸手探试儿子额头,并不发烧,便关切地询问:到底怎么啦?哪儿不舒服?是否要去镇卫生院看医生?
稍后得知,儿子并没生病,只是因与小翠的恋爱关系闹翻了,心中有些郁闷、难受时,这个平素话语不多、敦厚老实,爱妻去世后一直视儿子比自己生命还要金贵的庄稼汉子,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于是,他随口追问:
“怎么闹翻啦?”
“还能怎么?是嫌弃咱们家穷呗!”吴明闭着眼忿忿地回答。
吴父听后点点头,不再吭声。其实,无需儿子回答,吴父心中也是一清二楚。当初风闻儿子与小翠在谈恋爱时,他就没看好两人的前景。常言道:家门口的水塘,谁还不知深浅?平心而论,小翠是个好姑娘,可她的父母,尤其是她母亲的德行,这四邻八乡的谁人不知道?那可是典型的嫌贫爱富、目光短浅的势利眼啊,能把女儿嫁给我儿子?为此,吴父曾含蓄地提醒儿子,让他少跟小翠来往,可儿子充耳不闻,他也就只好顺其自然。
现在,儿子受了委屈,表现的很痛苦,作为父亲,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这时,他一边用手抚摸着吴明的脑袋,一边温言软语地劝道:
“既然没病,就起来吧,别再折磨自己了。该吃要吃,该喝要喝,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边说,边将儿子床前的鞋子顺顺好,接着道:
“我现在就去做午饭,你起来正好吃。要知道,你还年轻,往后日子长得很,还愁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罢,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欲逗儿子开心,并拍拍儿子脑袋去了厨房做午饭。
床上的吴明,虽然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但真正睡着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反思过去、考虑未来。眼下,他已作出两个决定:一是情感上不再与小翠有任何瓜葛,抛开一切烦恼,重新开始生活。二是征得了父亲同意,暂时不去复读,先到外地打工挣点钱再说。看着父亲走了,他听话地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其实近些天来,吴父心中一直都很不平静,究其原因:是儿子与他商量过暂时不想复读,想去外地打工赚钱的事。他听后,心中尽管一百个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无言以对。说实话,自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以后这些年来,家中的温饱问题早已解决,吃喝不用再犯愁,但是,由于过去家底子薄,单靠种田又发不了大财,所以头上那顶“穷”帽子,始终没有摘下来。眼看儿子长大了,复读要钱倒是小事,往后各方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想到这些,他唯有深深的叹息。
好在,吴父有位表弟——吴明的表叔,早年间去了南方S市打拼,如今事业有成,早在那边娶妻生子、安居乐业。既然吴明想先出去打工,故日前,吴父已给表弟去了信,拜托他设法替儿子谋份差事。
吴明洗漱完毕,父亲饭菜亦已做好,于是父子俩坐下来吃午饭。
世间许多事,无巧不成书。
父子俩正吃着饭,有人从镇上回来给吴父捎带来一封南方S市表弟的回信。信中说:所托之事已经办妥,表侄十日后即可来上班。并详细告知吴明该坐什么车,转什么车,车旅费用大约多少,等等。信末,又交代来之前先拍个电报,届时好去车站接他。
读罢来信,吴明父子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吴明是大喜过望;而吴父,却是喜忧参半。
临行在即,父子俩做着不同的准备。吴父忙着给儿子筹措盘缠:家中现金不多,他先利用逢集机会,将家里粮食拉了些到集上卖了。又考虑穷家富路,给儿子盘缠应尽量充裕点,他便瞒着儿子偷偷去县城血站卖了400毫升的血液。而吴明,则主要整理自己的衣物、行李,并特意将初、高中的课本全都带上了。
动身那天,父子俩先坐马自达,再转长途车,最后,在火车站月台上分别。此刻,吴父恋恋不舍地再三叮嘱儿子,到了那边,要听表叔的话,努力工作,刻苦学习,要经常写信回家,吴明一一点头应诺。只是,他希望父亲在家多保重身体,做到劳逸结合,还有,就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去外地打工的消息。
火车缓缓启动时,吴明隔着车窗示意父亲请回。然而,当父亲转身离开后,望着他那佝偻着的越来越小的背影,吴明突然联想起朱自清写的关于父亲《背影》的散文,须臾间,他的眼睛湿润了。
——作者生活照
岚山诗话编辑部:
主 编:恍若流年 顾 问:王声春、林泽祥
编 审:秋雨芬、邢小锋、郑香丽 主播团长:叶子晴
执行编辑:天涯一支剑 推 广:蔷薇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