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山走出石屋,并没有去找李河,在附近的桦栎树林边转悠了一会儿,脸上的燥热劲儿仍然无法退去,索性靠着一棵碗口般粗细的桦栎树坐了下来,任由山风吹拂着他那散乱的思绪。一个声音,说:“水灵稀罕你,你也稀罕水灵,为啥不要了她?。”另一个声音说:“要了她,却不一定能白头偕老,那是害了她。”一个声音说:“水灵说过哪怕只有一天,她也心甘情愿。”另一个声音说:“如果真的只有一天,你也心甘情愿?”一个声音说:“苏州的二老捎来了玉佩,就是叫你要了水灵。”另一个声音说:“师傅叫我娶的是他失散的女儿袁泉,娘叫我娶的是那些年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白衣姑娘。”一个声音说:“或许水灵就是袁泉,就是那个白衣姑娘。”另一个声音说:“我回去不和水灵睡在一块儿,水灵会更伤心。”侯云山用力摇了摇头,起身回到了石屋。石屋里的灯火依然亮着,一身红绸的水灵坐在镜子前,正在用两根红线绞着脸上的汗毛。侯云山走到水灵身后,轻轻把手搭在了水灵的两肩上。镜中的水灵闭上了双眼,眼泪像决堤之水一样喷涌了出来。侯云山弯下腰,一手搂着水灵的腰,一手托着水灵的腿,向床边走去。天亮了,水灵侧着身子依然睡得很香甜。侯云山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俯身拾起滑落在床下的狼皮,重新搭在锦被之上。他转身朝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慢慢从床中间掀开了锦被。晨光里,他看到水灵的后腰上有铜钱那样大的一块胎记。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鼻抽泣了起来。侯云山坐在床边,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想师傅了,有空咱回去看看吧。”水灵盯着侯云山,调皮地笑了一下,问:“要是你想我了,你会哭吗?”侯云山伸出右手在水灵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不会,我会抱住你!”恰在此时,窗外响起了李河的声音:“云山哥,旺财叔打了一头野猪,叫咱俩去抬回来!”侯云山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应声走出石屋,顺手关上了门。侯云山跟着李河在山溪边见到了李旺财,李旺财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悠哉悠哉地吸着旱烟。李河用绳子绑了野猪的四只脚,砍一截胳膊般粗细的竹子,串在野猪的前后腿之间。侯云山和李河弯腰抬起了野猪往回走,李旺财拽了一根狼尾草在侯云山脸上抚弄了一下,说:“咋样儿?这头野猪比你肥实多了吧?”侯云山哈了一口气,笑着说:“是呀,我估摸着有个一百六七十斤,和你差不多。”李旺财拣起一根枯枝在侯云山身上抽打了两下,说:“你个猴崽子,不打你心里着急是不是?”到了石屋,水灵已在石桌了摆了两碟咸菜,一盆椒盐风干兔肉,一盆萝卜丝炒粉条。李旺财还没在石桌旁坐定,就叫喊了起来:“丫头,酒哩?”水灵不紧不慢地回到石屋,抱出一坛酒,倒了一碗放在李旺财面前,说:“我就是忘了炒菜,也不会忘了给你老倒酒。”李河跑到灶伙拿了两个酒碗,摆在桌上,说:“水灵姐,给我和云山哥也倒一碗吧,咱们喝了这碗酒,就算是给我饯行了!”李河看了默不作声的李旺财一眼,说:“去年,在老彭先儿的倡议下,内乡的别廷芳在天宁寺那儿办了一所乡村师范,专门为宛西自治培养人才。白师爷给我争取了一个名额,叫我到那儿长长本事儿。”李旺财高兴地端起酒碗,说:“想不到俺们李家还能出个上学的人!好事儿呀,好事儿就得喝碗酒!”侯云山拍了拍李河的肩头,举起酒碗,深情地说:“李河,从今往后,你不用再过咱们这种在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了,我真替你高兴!去那儿多学点儿本事儿,兴许将来能当个官儿,再娶个老婆儿,养几个娃儿。这是很多人做梦都想要的日子呀,你就能你可别辜负了白师爷!”李河喝干了碗里的酒,抹了抹嘴角,说:“我给白师爷说我不去,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大伙儿。当时白师爷正坐在腊梅树下喝茶,他起身摘了一朵梅花,扔到地上,用脚踩在梅花上拧了一下,说让我去天宁寺是三爷的命令。”李旺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白师爷这个人呀,他的一番苦心,总会让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当成驴肝肺。”吃过饭,李河抱了抱李旺财,抱了抱侯云山,背上行囊走了几步,被侯云山叫住了:“李河,你等会儿!”李河停下脚步,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侯云山。侯云山扭过头去对水灵说:“你去把你给我缝的那件长衫拿来,让李河兄弟穿吧,他要去当学生了,穿上长衫会多几分斯文。”水灵回屋拿出长衫递给了侯云山,侯云山把长衫塞到李河的行囊里,抱住李河,用手在李河的后背上拍了拍,说:“兄弟,走吧,路上小心!”李河抬起右手,手背在两眼前用力地抹了一下,转身走了两步,又被李旺财叫住了:“小崽子,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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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