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顶级国宝同行 · 甘肃省博物馆篇(三)西凉铁骑
甘肃丝路文明展的精华和核心,就是在汉代单元展厅中那组由铜奔马引领的庞大的青铜铁骑。
丝绸之路带来了和平、美好和文化味的生活,但这样的和谐社会却并不容易,这种生活首先是卫青霍去病们用刀枪打下来的,还是窦固窦宪们用金戈铁马保护下来的。西汉王朝为打入西域几乎举国砸锅卖铁,而后继的东汉王朝为了维护西域稳定也赌上了整个国运。
东汉是少有的不修长城的中原王朝,对付北边的游牧民族主要是两招,一是主动出击,打到燕然山勒石而还,让匈奴人向西搬家去祸害欧洲。另一是让游牧民族内迁,在中原周边定居下来,希望同化他们。
无论是东汉前期主动出击匈奴,还是后期威慑内迁的异族,东汉政府都必须在河西地区保持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而且基于当地地理条件,还必须以骑兵为主,因此天下闻名的西凉铁骑就诞生了。
关于西凉铁骑,史书中多次提到平定陇东和青海羌乱的伏波将军马援,但更为人熟悉的是董卓只带五千骑兵就控制了东汉政权,还有吕布威震天下,以及成为曹操恶梦的马超。史书和演义中都呈现了一支来去如风翻山倒海的铁骑,直到1962年雷台汉墓被发现,我们才亲眼看到这支彪悍的虎狼之师。
目前中国共出土了四批兵马俑,最有名的是临潼的秦始皇兵马俑,其次是咸阳的杨家湾西汉兵马俑,还有徐州的狮子山西汉兵马俑,这三拔兵马俑都是陶制的,而在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了一批东汉时期青铜制造的兵马俑。
1969年,准备打世界大战和核战争的武威农民们,在雷台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处东汉晚期的大墓,勤劳的人们就把墓里的东西全搬回家了,直到若干天后被国家干部们连蒙带吓,才把准备卖掉换工分的这些文物献出来。
经清理,共出土99件铸造精致的铜车马武士仪仗俑,还有200多件金银铜玉器和上万枚铜钱外。铜马身上有“守张掖长张君”铭文,不过由于此墓历史上多次被盗,平凉地区的文献记载也很缺失,只能知道他是来自冀州的张姓高官,具体是谁已经无从可考了。
甚至墓的年代都还有争议,一般认为是东汉晚期,也有认为到了西晋,现在只能统称他为汉晋时武威地区的军政长官。除了威风仪仗兵马和数不清的铜钱,还出土象征生前穷奢极欲生活的绿釉陶楼院,显示他离共产主义只差电灯电话了。不过,考古学家和游客们更关心他的那只铁骑队伍。
秦始皇兵马俑和西汉的两拔兵马俑,因为各种原因都已看不到手中的武器了,虽然都是好几千兵马,人多势众,但徒手列阵总觉得少了些杀气,举手投足间更像是列队表演广播体操。雷台汉墓虽然只土了十几件兵马俑,但却是个个骑乘高头大马,高举的戟矛锋尖刃利,让人能够真正领会刀枪如林这个文学词语。而且雷台墓兵马俑都是青铜铸造,更有一种铁与血的冷峻,阵阵杀气迎面而来。
这是一支精锐彪悍骑兵分队,前后两排,每排七骑,第一排的七名骑士手举铁戟,第二排骑士挚着长矛,兵锋锐利,杀气腾腾。罗贯中用宋朝时才出现的方天画戟来装扮吕布,其实真正东汉时的铁戟就是这样的,样式简单,但非常实用。
匈奴善于骑射,中原王朝只有李广那样的天生神将才能匹敌,但草原民族的游牧生活使他们缺乏纪律性和良好的格斗训练。因此,当汉军也训练出精于骑乘的铁骑兵,并通过严酷的纪律在战场上实现了严密的阵型,然后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和强大的冲击力发起冲锋时,匈奴人就崩溃了。
但无论怎样,都必须先有优秀的战士。这些骑士都身着紧身袍裤,头戴巾帻平顶冠,骑的都是高头大马,但却个个笔挺条直地在马上端坐,气态从容,手中的利器和胯下的神骏都是举重若轻,充分显示出他们的训练有素和饱经阵仗。
东汉时还没有马镫,骑士要完全靠两腿和双臂的力量才能控制住高速运动中的马匹,还要做出复杂的刺杀动作,少数武艺高强的勇将不难做到,但要建立起大规模的骑兵军团,就需要强大的组织能力和后勤保障能力了。
由此可见,两汉与匈奴的北边战争真不仅是勇敢者的游戏那样简单,虽远必诛也不是按按电钮那么容易,前后汉都是通过超强国力的战略优势和攻敌之短的战术优势最终耗赢了匈奴。
阿滕伯勒用四架运输机就在《遥远的桥》里拍出了上千架飞机从英国机场起飞的壮观场面,我也尽量用镜头把这十四个骑兵拍出千军万马的感觉,看来效果还不错,骑兵军阵的整体阵型和单个骑兵的骁勇沉着,还有那种刀枪林立的感觉,虽然真是总共十几个人来十几条枪。
整个丝路文明展厅构建出一种融合与沟通的和谐氛围,只有这个展段迸发出了威武的精气,甚而一支支高举的戟矛如同《战狼2》里高高发射的导弹一样,让人感到腺素的兴奋。目视这些青铜骑士,他们就是这些东汉时代的平凉铁骑,他们就是吕布和马超,他们就是我们曾经的热血祖先。
雷台汉墓出土文物中,铜车马仪仗俑多达99件,其中铜马39匹、铜车14辆、俑45个、铜牛1头,这99件文物件件铸造精美。然而,然而,然而,非常,非常,非常可惜的是,这批文物悄悄地从墓中拿出来时,根本没人注意和记录这些铜车马仪仗俑的排列顺序,因此这些骑兵,车辆和马匹究竟是怎么排列摆放的就成了只有穿越才能解开的死迷了。
因此,一定要说,考古绝不是盗墓,考古是对历史的科学再现,而盗墓不仅造成文物流失,更是彻底破坏了历史信息,我们只能用现在阅兵分列式的思维来推测重现这支铜车马仪仗了。在队伍最前面是两骑不持兵器的领队,位置和姿态都一致,后面是十四骑铁骑兵。
看上去真跟国庆阅兵的分列式方队一样,其实也真差不多,因为这些真正的战士,还真是一支豪华仪仗队的一部分。
两排持戟和矛的骑兵后,是五匹高头大马,其中一匹备有马具,应该就是墓主人张君的坐骑,另四匹分列在主骑两侧,应是卫士的坐骑。雷台汉墓出土了39匹铜马,这些马都非常高大,头小颈弯,身平腿长,是标准的汉代天马的形象,也就是金氏平行世界历史小说中的汗血宝马。
不管是出于要种马的现实目的,还是出于威慑西域的战略考虑,汉武帝对大宛的两次战争后获得了几千匹大宛天马,然后这些天马就在现在的武威一带繁殖了上千年,直到宋代以后因为遗传基因流失和北方战乱才消失了,后人只能在史书的短暂记载和诗歌的激情描绘中浮想天马的身影。
近几十年的汉代考古中不断发现了天马的形象,茂陵出土的国宝金马,就是一匹天马。而雷台的马不仅都属于天马,还各具姿态,有的踱步缓行,有的昂首挺立,更加表现出天马的雄姿。张君能有一支全由天马组成的骑乘队伍,而且能由工匠把队伍用青铜铸造得栩栩如生,也可见他的实力了。
五马后是一辆铜斧车,车上一人竖持斧钺。斧钺一直是军权的象征,铜斧车也就表明了主人张君的军事长官身份。雷台铜车马基本采用写实的手法,除了天马塑造上显出艺术的夸张,整个车仗都非常写实,而且铸造工艺非常高超,马匹的神态和车辆的细节都完全刻画出来,特别是铜人的面目都非常清晰,车门这样的小部件还能动,车伞,车轮,一件一件的非常标准,简直可以与秦始皇陵出土的铜车马媲美了。
中国古代的青铜器以礼器和实用器为多,完全写实仿真又做的这么好的,大概只有秦始皇铜车马和雷台铜车马了,而且我觉得这里车马的体型虽然小,但数量多,而且展现出了汉代出行仪仗阵的历史面貌,作为一个文物组群整体,从历史价值上应不逊于秦始皇铜车马,虽然后者是不准出境的国宝级文物。
再后是七辆由御奴驾驭的带伞盖的铜轺车,其中一辆车两旁还站立的小奴,这应该是主人或女主人的乘驾。
张掖长官张君和他的亲眷们,出行时都乘坐这种带伞盖的轺车。整个车仗威严而尊荣,尽显当地豪强的气派。
东汉一朝,庙堂上的大问题是外戚与宦官,地方上的危机则是割据豪强,两者相加就终结了东汉两百年和大汉四百年王朝,高大的历史往往就是藏在这些细小的信息之中。
最后是六辆由马拉的辇车和一辆牛车。
这些应该是奴仆乘坐或运载车队所需之物。
除车马外,还有30个步行的铜俑,有的做双手上扬,似乎在牵马,有的双手抱胸,似是婢女。他们身上有的确实有“张君府奴婢”的字,显出张家可是比大宅门深多的大豪门。
不过还是因为历史的原因,这些铜俑当时是怎么摆放的也全不可知了,对于现在的铜俑位置也是各说各话,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是“各位大人们说的都对,都得听”。
看完了整只车马仪仗,其实在队伍的最前头还有一只最大的天马,那就是最令人惊叹的、被作为中国国家旅游标志的和有很多个名字的铜奔马。推测它应该是在队伍的最前列,所以展厅中也把它放在仪仗前的独立展柜中陈列。它的形体要比这批铜车马仪仗俑当中的任何马都要大,堪称甘博的镇馆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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